第34章 失眠人的艳遇 2
“你和那个老美怎么了呢?他在学校教法语,收入还行。”
我在想,我和“老美”怎么了呢?整整一个冬天,我和他每天都会碰一回面,像是我俩谁在盯着谁。
“你得找个伴儿!有个人说说话打打岔什么的,还是很实惠的。”
“失眠在拉丁语中也叫Insomenia。失眠是个古老的病。”
巴士出现在路的尽头。
“不和我一起去湖边了吗?”
“不。”我说。
他向前弹去。我看他跑远,一片冬天的影子滑润地被他拖着。他不健壮的身体被太阳追得更赢弱;越来越细小的他却有了个肯定的轮廓。
搬第三桶冰我倒了。这么虚弱,我是没料到的。工友们问我怎么了,我的泪一滴滴流下来:怎样启得了口呢?我那不可理喻,见不得人的一点儿眷恋?……
我终于找到了那座楼,它和我住的那座高度相仿,楼下草坪也颇癞痢,草菊花也是乌紫色。还有那些出入的人,也都牵着狗,安分满足,谁都怕和谁多说一句话。所有住户的名字是按字母次序排列的,密密麻麻,我全不知从哪儿找起。一有人进出,我马上把眼睛从那些名字上挪开。也像我的住处一样,它有繁琐的安全装置,首先得有密码,其次得有许可,任何像我这样的来访目的不明或诡密的,都被罚在双层玻璃门外枯站。
先是出来个坐轮椅的老头,我想借帮他开门的机会溜进去,他却说:“你等人?等吧。”
再是个中年人,心事重重对我笑笑,并没有问我:需要帮助吗?他是个神职人员,因为他突然打个弯到我面前,给了我一本小册子,叫做《你是被爱着的》,封面上有个张开双臂的老太爷,大约是个蹩脚画匠理解中的上帝。
在我离开那楼,向巴士站走去时,迎面碰上个人。那人年轻,苍白得很。他对我说:“嘿!”我才认出,是他。他着运动装束是完全意外的形象。我说:“你也住这一带!”
李海澜“啊”了一声。“你还活着?”
这已证实了,无医无药可救我,我却依然活着。我显然活过他预言的大限了。
“嘿,我找到那个人了。”我说。
“看见你和一个老美在一块儿。可惜他不是咱中国人,不过你又不是我的妹妹。”
“就一个名字,还有一个邮政号,找了我好多天!”我兴奋地说。
“去湖边吗?”他说。
只要我再走慢些,就能甩掉他。事情出现了突变,那窗那楼和他似乎一下子有了联系,让我好好理理心绪。
“为什么不呢?和我一起跑跑。来呀!就是一夜不睡觉,沿湖边跑跑,人会得到新鲜的神志,会忽然有种优越于全人类的感觉。否则,没有恰当的睡眠,会感到自卑于其他人。”他说,脚步有板有眼地原地踏着。
我蓦然看见他两眼下的暗晕,这给了我某种线索。
“昨晚你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