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那天
面对宫莫兮如此锐利的问题，纳兰容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底神色黑亮深沉：“衣不解带，白头偕老！”
忽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一个眼眸深邃如海，却带着帝王的雍容与深沉。一个明若朝霞，却有着难得一见的锐利与坚决，白衣如雪，衣袂飘飘。白华山顶上，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身长玉立，即便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破烂，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俊美与高贵无华的气质。寒风凛冽肆意而过，宛如锦缎的黑发在空中肆意飞扬。宫莫兮眼角出现注意到背后的绿意，眼眸微动，转身快速向山下奔去。
“宫莫兮！”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宫莫兮一愣，恍然回神。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凛冽如冰。只是因为悬崖太高，而他这会儿已经下的太深太深，想要飞上去，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即便武功再高，飞上去也会精疲力尽，直接精力交瘁而死。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站稳，若然今日他不回去，绵绵怎么办？只是一想到这儿，宫莫兮心头一痛。而崖顶上的黑影，他本不想去看，但是那声音听着，却那么刺耳。
他竟然来了，竟然到了白华山的顶峰。纳兰容琛站在崖顶看着半攀着岩壁的宫莫兮，眼底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宫莫兮微微仰头，又轻轻低头唇角露出一丝涩意来。而这时纳兰容琛已经飞身而下，万丈悬崖在两人眼中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一种(4)默契。飞下悬崖的时候，纳兰容琛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眼底，却带着一丝伤痛。
所谓强强联手，这白华山的悬崖也不过如此。等到到了崖顶之时，纳兰容琛才松开扶着宫莫兮的手，对着宫莫兮点头问道：“你可还好？”
宫莫兮望着纳兰容琛，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想来温润如玉的脸上，这会儿没有半分笑容。眼底的神色，也没了从前的温和：“如果你能胜了我，你便带她走。”
【284】
(1)白华山延绵几千里，从山脚到山顶树木密密丛丛。因为在边境地区，又是交界处，所以这里向来无人居住，也很少有人会到这里落足。即便是那些山野猎户，也向来不会到白华山上去打猎的，即便知道山上有很多猎物可以打，但是更多的是担心自己有命进去，会不会还有命出来。
白华山属于深山老林，除开下面的几百米还算平坦，越往上山月陡峭。寻常人站在山下看着那高不可及的山峰，都会望而止步。何况白华山中还有那些深山野兽，天然陷阱。瘴气、迷雾林、峡谷等随处可见。宫棱儿说即便是天下第一的武功高手到了白华山，怕是也会九死一生。而她当初到达白华山的时候，也被眼前的白华山吓了一跳。从来没有想到，七皇兄一直住的地方，居然是这样的原始大山，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地方。
白华山山顶高耸入云，崇山峻岭掩于云层中，有种高山如云已是仙境的感觉。一处险峰上，几乎到处都是岩石，岩石上面或有几株不知名的小草，或者一条长长的裂缝，可以将一处小峰分为两座小山。而在那处险峰处，一个白色的身影几乎与泛着青光的岩石融为了一团。宫莫兮背上背着小背篓，小背篓中已经放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颜色还非常青绿，显然是刚扒下来不久的。天空艳阳高照，这会儿却已经是九月初(2)的天气，这样高的山峰上，可谓寒风刺骨。
宛如锦缎般的黑发被寒风吹起，遮住了一半的面孔。身上的长袍在那样高的山顶，因为寒风的关系，像是披在身上的一块长布，但是却遮不住他出尘的气质。足尖轻点，人已经靠近了那株长在悬崖边的小草。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快速伸手踩了下来。将小草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确定是需要的一味药草之后，宫莫兮才将它放入背后的小背篓中。手盼着岩石，正欲起身离开时，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悬崖下摔去。
纳兰容琛唇线紧紧抿着，缓缓勾起一丝笑意，低低道：“我也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好好保护她。但是即便输了整个天下，我也不会丢下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纳兰容琛嘴角带着一丝鲜血，脸颊上有一抹擦痕。想要上的白华山顶峰，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玄色的衣衫有些几处碎了，若是背着光绝对看不出玄色衣服上面的斑斑血迹。只在崖顶虽然寒冷，但是光线却很好，而且今日艳阳高照，所以那些血迹明显落入了宫莫兮眼中。
好半响，宫莫兮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若是……她再也醒不过来呢？”
似乎早已经料到了结果，纳兰容琛紧紧抿着的唇缓缓张开，声音温和低沉：“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便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
“倘若她一直醒不过来，我能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照顾，你呢？”宫莫(5)兮神色微微淡漠，清润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厉色：“你能上朝的时候也陪着她？又或者，带着她一起上朝？”
眼中露出一丝惊色，脸上神色专注，腰间的长剑快速拔出，狠狠地滑向那坚硬的岩石。剑锋划破岩石，带着宫莫兮一路向下，下面似乎隐隐传来激流的声音，又像是可以听到声声兽鸣。长剑划破岩石发出阵阵火光，宫莫兮微微蹙起眉头，想要寻找支点却怎么也没有找到，只能任由身体一直向下滑落。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这会儿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绵绵来。明华山虽然不及白华山高，但是同样险峻。她从悬崖上往下跳时，心底到底有多么恐惧。身上没用任何支点，下面的深不见底的深渊。那种恐慌，宫莫兮微微瞌着的眼眸快速睁开，努力瞪大了眼睛看着深不见底峡谷，不知道何处是尽头。
长剑忽然一顿，整个身体忽然停了下来。宫莫兮微微诧异(3)，抬头看向长剑一端。剑身入岩，已经进入两寸有余。低头看向脚下依旧深不见底的深渊，忽然想起了棱儿的话来。
“若是她一辈子醒不过来呢？”
若斯她一辈子醒不过来呢？宫莫兮眼角微微湿润，缓缓抬起头来。若是没有在崖底寻到她，若是她这会儿已经尸骨无存，若是她这会儿已经没有半分生气，他到宁愿就这样放开手中的长剑，是不是只有感同身受，才能知道她从悬崖上掉下来时，到底有害怕？然后，葬入深不见底深渊，陪着她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