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瀑入海，如山临日

洪四痒只是个幌子，是皇宫里从后方伸出来的旗杆，于黑夜的暗风中轻轻招摇，吸引了所有智者的目光。毫无疑问，这位老太监亦是当世强者，不然在悬空庙上也不能够单掌拍死那名胡人刺客，只是畸余之人，终究难致天道顶峰。

“通知薛清，着择能吏若干，赴泺州……告诉他，朕会在侯咏志的府上等他。”

……

古庙废墟里传来的嗡嗡钟声渐渐微弱，渐趋平息。

万岁声中，皇帝陛下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动容，对第一个站起身来的姚太监轻声说道：“通知山下，开始……动手。”

毫无疑问，今天大东山绝顶上所展现的真相，是自二十年前那位叶姓小姐突然死亡之后，最惊心动魄，激荡天下的消息。

“通知院长，开始发动。”

看着那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场间侥幸活下来的人们，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震惊之中，所有人的嗓子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这一刻，苦荷不禁想起了离开上京前，与太后和皇帝的数番对话。其时自己那位孙儿便有些不祥之兆，然而苦荷依然飘然而来，因为他与四顾剑做了充分的准备。

然而这样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而且可敬的对手。能够隐忍这么久，而没有让任何人嗅到风声，这比庆帝本身是位大宗师的震惊真相，还要令苦荷感到敬佩。

山顶上活下来的人很多，随同祭天的官员竟还有大部分活着，庆庙的祭祀也活下来了一大半。宗师战虽然玄妙无比，但却异常强大地控制在一个完美的范畴之内，除了最后的那一记王拳，和那些被碾碎的庙宇。

明白了现实，便马上接受现实，身为大宗师的尊严与心境，令苦荷大师的面容十分平静。他看着庆帝，轻轻叹了一口气，两眼已将这件事情看地通通透透。所有的人都败了，败在对方二十年的隐忍伪装之上。

“是。”

此时的洪老太监已经光荣地完成了二十年来的使命，化作了满天的血雾，被暴雨一冲，被清风一洗，入白瀑布坠东海，入林间湿润空气，而润大地。他的生命精魄血肉，都化入了庆国美丽的江山之中，再也无法分开。

“秘旨发往燕京，令梅执礼暂摄政事，西大营压往宋境，令大将史飞持先前诏书密至沧州征北营，接受征北军。”

为了一举狙杀苦荷与四顾剑，这幕大戏，庆帝与洪公公苦心孤诣，谨小慎微，足足演了二十年！

“是。”

直至此时，山顶上的众人才从震惊中摆脱出来，虽然以他们的目力根本无法看清楚，刚才的那刹那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四顾剑的剑眼看着要刺入陛下的身体，紧接着却是四顾剑的身体像块废石一样被击了出去。

即便是神庙也救不了自己。

但他们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实，皇帝陛下胜了，而且胜的异常彻底，什么阴谋诡计，在陛下的实力面前，都显得那样弱不禁风，庆国的将来，必将如同此时山顶上空的红日那般，永不沉没。

已经碎成无数树皮残屑的大树根旁，一身麻衣尽碎的北齐国师苦荷，眼眸里透着清湛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悬崖边的庆国皇帝。他体内那股暴戾的霸道真气终于随着钟声的停止，平息了下来，然而他清楚，自己的五脏六腑、十三环经脉已经被这股真气侵伐成一片混沌。

他们的脸上带着泪水，带着狂喜，跪倒在地，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