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朝天子 第六十九章 洒落人间的星光
“那我就只有祈祷上天保佑了。”范闲微笑着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五竹叔回来之前,我并不想和陛下翻脸。”
父子二人同时回头往山下望去。只见一道金光自东面穿透万里而来,须臾间将山谷中的白色雾气一扫而空,露出其间真容。不知有多少座各式各样的宅落,错落有致地依循着直道和夹道的方位,排列在山谷之中。青墙黑檐间偶有古树探出,清新无比。更远处隐隐可见几道炊烟正在袅袅升起,想必是早起的人们正在烧水做饭。
范尚书也笑了起来,终于明白了他这两年地徘徊不定,不仅仅是因为陷于那种伦理压迫下的不安,更因为他在等待,就必须拖时间。
晨间出行,一路上范尚书温和地向范闲讲解,此坊将来何用,此屋将来驻何人,三大坊如果重起,怎样安置。就这样说说走走,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父子二人便顺着石径走到了青山之中,直到山腰一种飞来石旁,才停伫了脚步。
“事有不协?”虽然心中赞赏,但范尚书依然微讽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以为陛下还会让你活着踏上寻找神庙的道路?”
范尚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山谷虽然易守难攻,但区区数千人的实力,怎么可能挡得住一国之兵来袭?”
“我不知道。”这是范闲第二次说不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深不可测的人没有几个,但皇帝陛下明显就是其中一个,范闲并不希望和那个龙椅上的男人完全决裂,一者有些情份,二者范闲知道,如今的自己,不论是从哪个方面讲,都不是皇帝老子的对手。
“没几个人有能力来咬我。”范闲笑着应道。
“我不知道。”范闲又重复了一遍,“但活着,总有些事儿是必须做的,就算败了又如何?陛下虽然强大无比,但如果要杀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虽然五竹认为庙里没有什么人。”范尚书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谁知道呢?按你说的,他已经离开了两年多时间,却还没有一点音信回来,万一他在那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范闲笑了笑,扶着父亲坐到了山腰间的一块青石上,斟酌片刻后说道:“北齐方面我有制衡那个小皇帝的方法,即便她真的被钻石晃了眼,我也有办法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我也不知道。”范闲的心中生出一股挫败的感觉,只是在皇帝老子的面前,挫败的感觉已经太多,已经多到他快麻木,所以他并不如何在意。
“那东夷城自己呢?或者说北齐人。”范尚书微笑看着他,说道:“你母亲留下来的这些遗产,诱惑力之大,没有人能够抵挡地住。此地已近北齐,北齐人怎么会放过?”
“将来如果事有不协,我去神庙找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首从雪里挖出来。”范闲的心头一阵冰凉,然而冰凉之中却有一丝怎样也无法熄灭的热意,坚毅平静说道:“这不关庆国的事儿,只是我的事儿。”
“怀壁其罪。”范尚书扶着有些乏了的腰,笑着喘息说道:“眼下只是个壳子,如果你真要把宝石都放进来,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怕天下人都会来咬你这肉一口。”
他微涩一笑说道:“除非他愿意出了皇宫,扔下朝政不管,满天下地追杀我。”
昨天夜里,只是看着脚下的星光,今日一睹真容,才发现十家村的现在,原来已经是如此宏大的存在,想着这两年多来的辛苦,想着那些为了十家村努力的人们,看到眼下的成果,一抹笑意渐渐荡漾在他的眉眼唇齿之间。
范尚书微微一笑说道:“这等事情,还真是不符他的性格。不过你是他最信任最宠爱的臣子,如果他发现你真的叛了,这种情绪激荡之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会令人意外。”
范闲眯着眼睛望着山谷间,只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宅落在两山之间渐积渐远,往东方伸展而去,竟有些看不到边际的意思。
“那只是名义上的,没有十年之功,庆国很难和平地将东夷城纳入体制之内。”
五竹叔是他最亲的亲人,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个部分,如果五竹叔出了什么问题,范闲便是苟活下去,也会活地好不舒爽。而不能舒爽地活着,这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东夷城马上便要是庆国一属……”
范尚书静静地看着他,知道关于神庙的秘密,就藏在这小子内心的最深处,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瞒着自己,范尚书不怒反喜,有如此城府的年轻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年轻人,才能在和陛下地斗争间活下去,而且活地越来越好。
“昨天夜里父亲给孩儿看过地图,皇帝陛下若要出兵来伐,中间东夷城和北齐总会有所反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