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欢 第十四章 入羊群

有了口供，便有了大义上的名份，范闲不再担心什么，侧耳听着那位将领意兴索然的讲话。

范闲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在水师里能够收服一大批中下级的军官，自然会顺利许多，那位老秦家的将军既然不肯出面，许茂才愿意出来帮助自己，想必效果也差不多。不过想了会儿后，他却摇头说道：“你不要亲自出面。”

这位将领便是老秦家的那位，他本不愿意出头，可是范闲听了许茂才的建议，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干脆撕破了脸皮，皮笑肉不笑地请他出面训话，同时也将宣布党骁波罪状的艰难任务交给了他。

范闲眯眼看着台下的那些攒动的人头，发现黑压压的，竟是一直排到了港口边上。

许茂才笑了笑，行礼说道：“大人放心，其实今夜里，就觉着您似乎将这件事情想的过于艰难了。”

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后怕。禁军他是见过的，黑骑是时常在身边的，可是骤然看见上万名士兵整整齐齐站在自己身前，这才感觉到人数所带来的那种压迫感。如果这一万个士兵都是自己的敌人，那自己只怕在这台子上也坐不下去了。

“不过……军中中下层你帮我想想办法。”范闲继续说道：“影响一些你能影响的人，至少让他们安分一些，天亮之后就要去水师宣旨，我不希望到时候上万士兵都来围攻我。”

范闲自嘲地翘起唇角笑了笑，也没有怎么认真听那位水师三号将领的说话，心想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居然在水师内部找到了许茂才，看台下士兵们的情绪虽然稍有不稳，但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想必定是许茂才在凌晨之后做了很多暗底下的工作。

……

“可我是一匹来自外地的狼。”他笑着说道：“水师里的这些老狼又爱惜羽毛。”

……

范闲的眼睛亮了下，看着许茂才半晌没有说话。此时才发现，这位母亲当年留下的幸运儿，看待事情，果然有几分独到之处。

水师的操场之上，范闲满脸平静地坐在椅上，于高台之上看着下方的那些官兵们。官兵们的脸色有异，或激动或愤恨或畏惧，但那些眼神都闪闪烁烁地看着台上的钦差大人与官员们。

不是关键的时刻，这枚范闲在军中的棋子自然不能暴露，只是处理胶州水师这样一个畸形的手臂，他断不会动用自己好不容易在路边拾得的厉锋菜刀。

而常昆已死，党骁波已伏，没有人带头，这些士兵再有血性，也不可能如何。许茂才说的对，自己过于高估了局面的险恶。

范闲说道：“我不要人能够察觉到一丝问题……你毕竟是泉州水师出来的人，既然这些年一直安分，今天也就不出来了。”

范闲摸了摸怀中的薄纸，这是参与东海之事的将领所写的口供，党骁波确实硬项，就算被打昏了过去，也死不肯开口，不过军中并不都是这种硬汉，在监察院的严刑逼供之下，终于还是有人招了。

许茂才有些讶异地看着范闲。

许茂才最后说道：“羊儿们敢起来造狼的反，一定是有只狼躲在羊群中间。”

水师官兵大部分已经知道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只是由于时间太紧，所以那些常昆在中层将领中的心腹，并没有机会挑起整座大营的情绪，而只是带着一路军士意图进州救人，只是那个队伍却骤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您低估了军队对于朝廷的忠心，低估了陛下对于士兵们的影响力。”许茂才平静说道：“或许常昆可以掌控军队中的一部分，或许他的心腹可以煽动不知事实真相的士兵闹将起来……可现在的状态是，常昆已经死了，党骁波等几人也被您捕入狱中，不论士兵还是百姓，如果有胆子对钦差动手，那是一定需要人带头的。”

所以此时水师官兵们有些害怕，不知道朝廷为什么会忽然派一个钦差大人过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常昆提督与党偏将都不在台上，难道军中的流言是真的？

“噢，怎么说？”范闲挑起眉头，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