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殿上挖角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仍然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他是监察院的提司,依庆律,监察院官员不得兼任朝官,便是退职后,也只能出任三寺闲职。”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彻查?此事范闲早已写过条陈报于朕知晓,监察院也有院报,门下中书那里应该有一份存档,大学士你应该清楚,此次内库闹事,乃是范闲清查陈年积弊,为工人们讨公道引发的事情。”
胡大学士接的极快:“庆律终不及陛下旨意,年纪尚轻不是问题,监察院职司不是问题,若非如此,臣岂敢说是不世之赏?”
只见胡大学士长身出列,平静说道:“陛下,此事应彻查下去。”
此言一出,朝堂大震,群臣大惊。门下中书省是什么角色?那可是朝廷中枢,在林相去职之后,庆国再无宰相一职,便是由门下中书的大学士们负责相阁的职能,尤其是秦恒出任京都守备,刑部尚书颜行书退出后,胡大学士归京,门下中书省内阁的地位便已经确定了下来——如果能进入门下中书,就等于进入了朝廷的最高决策权力机关,胡大学士要荐范闲入内阁?
这时候,舒芜舒大学士忍不住担忧说道:“谁是谁非,总是能查清楚的,臣只是担心,内库经历了这番风波后,今年的入项会不会有问题。小范大人毕竟是第一年执掌内库,还请陛下多多提点他一下。”
群臣心想这位胡大学士到底是哪边的?怎么一时说乌鸦话,一时却又要给范闲如此重权,如此高的地位?刑部尚书颜行书略带一丝嫉恨一丝不解,盯了胡大学士一眼。
胡大学士要的就只是这个看似公平的处理意见,目地既然达成,也就退了回去。
没料到皇帝听着此议,却是想也不想,直接说道:“不可。范闲太过年轻。”
胡大学士摇头,斩钉截铁说道:“臣之言,只是一丝疑虑而已,毕竟臣不在江南,不知具体情况,只是依为臣本份,向陛下提醒一二。至于小范大人,只要此次开标没有问题,当然不该受到一丝惩处,而应该大大地受赏。”
皇帝似乎忽然之间想到一樁事情,说道:“不过内库招标前些日子已经结束了,标书应该已经押回了京都,众卿家要看范闲的能力,看看这次开标的结果,应该便能知晓一二。”
皇帝平伏了一下心绪,静静问道:“依胡卿所见,应当怎么赏?”
皇帝微微一笑说道:“内库今年是个什么成色,还要明年才知道,众卿家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范闲究竟会不会有负朕望,总要过些时候才知道。”
“虽是银货之事,却是国之根本。”胡大学士平静说道:“小范大人立此根本大功,便应受不世之赏。”
就像很多年前用林若甫与陈萍萍打擂台一样,庆国皇帝准备以后让这位胡大学士与范闲打擂台,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出言反对驳大学士面子,微笑说道:“大学士此言有理,拟个人选去江南看看,什么事情,总是要亲眼看看,才知道的。”
群臣微安,心想陛下此论当为中允,不然让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伙子入门下中书议事,这事儿也太荒唐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心想这位大学士说来说去,也是坚持要再派人去江南,只是京都江南隔的这么远,就算从京里派了人去,难道范闲还会怕他不成?不过之所以今年会调一直流放在外地胡大学士回京,庆国皇帝要用的就是胡大学士的倔耿与清持。
胡大学士平静说道:“古有贤者十六为相,更何况门下中书乃是陛下文书机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宰执。而且小范大人天赋其才,才华横溢,多职多能,如此人才,应在朝堂之上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胡大学士清声说道:“陛下,这只是小范大人一面之辞,既然有如此多的官员上奏参他,总要派人去江南问问。若奏章所言为真,自然要严加彻查,好生弥补,方能不伤了内库数万工人之心。若奏章所言为非,则应该严加训斥江南路官员,好生宽慰小范大人,还小范大人一个公道。”
正因为明目张胆,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为朝廷考虑,所以朝臣们虽然心知肚明,这几位大臣是想把那尊神从内库搬走,却也不方便反驳什么。
皇帝微微眯眼,说道:“何为不世之赏?”
这是明目张胆地不信任范闲,意思也很明显,如果你范闲不能将内库的赢利水平提起来,甚至比往年都不如,那你还有什么资格执掌内库?
“将闽北及苏州开标之事全数调查清楚后,”胡大学士抬起头来,温和说道:“臣愿做荐人,请陛下宣召小范大人入门下中书,在内阁议事。”
这是很温和的意见,但也代表了很多朝臣的担忧,都很担心范闲太过犯嫌心狠,让整座内库的出产都出大问题。但舒芜温和,并不代表别的人温和,反而有几位大臣借着舒大学士的话为开头,开始出列表示自己深深的担忧与对朝廷的忠诚,言道小范大人毕竟年轻,内库事干重大,如果今年之内内库较诸往年有太大的滑坡,朝廷是不是应该思考另择人选,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