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回 火柱困霜鬟 雷泽砂中援道侣 蓝田餐玉实 灵空天际见真人
以五姑的法力,还飞行了一天多才到。天蓬山远望,本就是愁云低幕,烟雾弥漫,天水相接,终古一片混茫,轻易看不出山的全貌。这时赶去一看,老远便见两很大火柱,矗立天际黑烟之中。因是烟雾浓烈,黑压压,仿佛天与海上下合成一体。但那火柱却是颜色鲜明已极,海上万重惊涛全被幻成异彩。五姑炼就一双慧眼,大敌当前,更是留心。初看以为火山爆发。等稍飞近,定睛细看,不特那火柱似有人在主持,并还杂有妖邪之气,不是山上原有烟雾。暗忖:“自己虽然得道多年,但此山从未到过。以前只听师长提起,说山在东极,相隔三仙所居东海还有十几万里。终年为火云烟雾笼罩,高出天汉。中有罡风、冰雪、烈火之灾,山又不产生物,仙凡足迹皆所不至。偶有好奇的修士前往,意欲攀升绝顶,上去两三万丈,便看出无什意思,以为再到顶上也不过如此,又不能久耐罡风、冰雪、烈火的凶威,全都未尽而返。除已成道的金仙,不知有人去过没有。近数百年间,各岛洞散仙修士,谁也不知此山到底多高,山顶是否险阻更多,有什景物在上。似此凶险僻远之区,断定本来不会有人,定是神砂发现,启人觊觎,都想来此收取,据为己有。耿鲲也是其中之一,因而争斗起来。只是这样猛恶的神火困在其内,竟能禁受,此人法力也自不小。”
诸葛、秦二人原因九宫岩这几座馆舍与仙籁顶乙休下棋之所,以及诸神禽所居的老捕巢,相隔甚近,存心把众妖人安置在一起,明是分成三处,实则望衡对宇,相距咫尺。行时并说:“开府尚有三数日,诸位师长事忙,无暇奉陪。各宾馆中如有同道,不问新知旧友,均可互作往还,结伴游行,宴集为乐。如需酒食,或仙猿仙兽们的食物,另有执役男女侍童,随时往来各处宾馆,略呼侍童,便即应声而至,一经示知,可立奉上。不过这些男女侍童都是入门未久,朴讷谨畏,师长法戒素严,只知执役承应,奉命惟谨,拙于应对。如有不周之处,尚乞原谅,免使受罚。”一面又指给他们看。
原来白发龙女崔五姑偶往东海采药,忽在海滨发现一个鱼面人身的怪物,在海边沙窟之内奸淫妇女。那怪物口吐人言,并会妖法,身边还带有一根鸟羽。用禁法一拷问,才知是翼道人耿鲲的爱徒,背师远出为恶,已非一次。怪物看出五姑神色不善,那根充作求救信符的鸟羽没有用上,便被擒住。为求活命,又想引崔五姑去会乃师,自投罗网,便说天蓬山阳,丙火真精凝成的至宝雷泽神砂,近已出现,日夜发出奇光,照耀极海。其师为报三仙相助天狐宝相夫人伤他之仇,意欲采炼此宝,日后前往峨眉,将全山烧化,以报前仇。业已去了多日,尚未回转。并把取宝之法告知,以求免死。五姑知他心存叵测,淫恶穷凶,问完前情,便即诛戮。耿鲲妖法通神,又擅玄功变化,胁生双翼,来去如风,本就厉害。若将这前古纯阳真火蕴结孕育的奇珍得去,益发助长凶焰。反正无事,立照怪物所说途向赶去。
众妖人经过别的宾馆时,早就见到几个年约十二三的道装男女童子,都是一式打扮:男挽抓髻,女的垂髻,短发裁云,容颜美秀;一身碧绫短衣裤,上披翠叶云肩,白足如霜,下登葛履。手捧三尺玉盘,中贮酒果食物,贴地飞行,往来出入于各楼台亭馆之间。遇到高楼,径直飞上,也不见甚遁光云气随身。只是凌虚御空,上下如意,脚底好似有甚东西托住一样。最奇的是,不但装束相同,连年岁相貌,高矮胖瘦,无不相似。本来猜不透是什来历,听了主人之言,才知竟是仙府执役小童,十分惊异。接着一童子送了些酒果前来。
原来这七位仙宾俱是东海尽头,落漈过去,高接天界的海上神山天蓬山绝顶灵峤宫中主者赤杖真人门下两辈弟子。为首三人,那虎面豹头,金发紫眉,金睛重瞳的道童,乃真人嫡传弟子赤杖仙童阮纠。那穿藕合罗衫的少妇,名叫甘碧梧。那身着白蝉翼纱的名叫丁媳,那三个挑花篮的少女,一名陈文玑,一名管青衣,一名赵蕙,乃甘、丁二女仙的弟子。那中年道者,名叫尹松云,反是阮纠的弟子。赤杖真人在唐时已经得道,成了散仙。自经过道家四九重劫以后,便在天蓬山绝顶建立仙府,率领两辈弟子隐居清修,度那仙山长生岁月,不曾再履尘世。那灵峤仙府地居极海穷边,中隔十万里流沙落漈,高几上接灵空天界。自顶万四千丈以下,山阳满是火山,终岁烟雾弥漫,烈焰飞扬,熔石流金,炎威如炽,人不能近。山阴又是亘古不消的万丈冰雪,寒威酷烈,罡风四起。两面都是寸草不生。要越过这些寒冰烈火之区,上升三万七千丈,冲过七层云带,始能渐入佳境,到那四季长春,美景无边的仙山胜地。真人师徒又不喜与外人交往,所以仙凡足迹俱不能到。凌、崔二人起初并不相识,说起认识,那还是在新近。
正要通名问讯,忽见一朵彩云自空飞坠,倏地现出一个美丽少妇、一个少女。见面便同声礼谢道:“愚姊妹连日随侍家师赤杖真人,采取灵药苑的各种灵药以及小蓝田玉实,供炼灵丹,以为救度海内外有根行的散仙之用。不料小徒无知,偶然游戏,拨云下视,发现妖人在此取雷泽砂。此宝每七百九十年由本山火口内涌出一次,宫中原有,本可不去睬他。只因妖人心贪骄横,目中无人,意欲穷探火源,竭泽而渔。小徒恐他毁损本山奇景,泄了地肺灵气,一时轻举妄动,下来阻止,不料法力有限,反吃困住。愚姊妹和诸同门又当火候吃紧之际,无暇分身。眼看危急,多蒙道友仗义相救。家师隐居避地,己逾千年,各方道友均少往还,道友也许尚未深悉。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家师所居灵峤宫,就在此山顶上,请到上面一叙如何?”
行前原有人指点途径,一直便往仙府后洞门飞去。心想:“峨眉仇敌到处都是,这等盛举,为防敌人侵害,近洞一带必有防备重重。不分异同,一体接待,只是传闻。自己未奉到请柬,又非同道,弄巧还许不能进去,一到便动干戈。”及至飞到后山,沿途留心查看,只遥见洞门外立有两人,对过崖亭内也有两人,年纪均轻,似是守门延宾的弟子侍从,并无埋伏禁制。不由气焰渐长,以为人言过甚。照此情形,守门人如若见拒,便用法术变化隐形,硬行闯入,骤出不意,夺了仙芝便走。正寻思间,已经飞近。落下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四个轮值延宾的男女弟子,个个仙根深厚,道气精纯。又见对方闻言,入内通报时,人过处,洞口上空忽有金光一闪。妖人师徒俱都识货,定睛一看,竟是昔年吃过它苦头的佛家用来降魔的神光。才知对方盛名非由幸致,如不得到主人允许,要想进门,并非易事,不由把先前锐气为之一挫。
崔五姑知他飞遁神速,追赶不上。见那三个化身已有两个为火箭所伤,化为红烟飞散,知是鸟羽所化。忙将三箭招回,收下一看,那鸟羽足有三尺来长,钢翎细密,隐泛异彩。不舍毁却,便即行法禁制,免被妖人收转。刚刚停当,被困两人已飞身赶来相谢。崔五姑见来人乃是两个少女,俱都仪态万方,清丽出尘。一望而知是两个瑶宫仙侣,忙含笑还礼,互相落下。
等不一会,瞥见对面洞内飞出双道光华,跟着洞口现出两人:一个是入内通报的守门少年,另一人是个女道姑。单看遁光来势,已知不是寻常。再听说话口气,餐霞大师对于外人最是谦让,说得自己好似本派数不上的人物。妖人狂妄已惯,信以为真,觉得对方随便出来迎宾之人,已有如此本领,不禁又是一惊。但既已劳师动众,门人们又都在外夸下海口,无论如何也须勉为其难。想到法力高强,并还有极厉害的接应,心气又复一壮。
耿鲲见敌人一现身,便将自己运用五行禁制,并将自己连日所收雷泽神砂所化的火柱收去,知道厉害,心气已馁。又见雷火猛烈,原困两敌人的法宝威力又非寻常之比,不由又惊又急,怒火中烧,把心一横,厉啸一声,振翼飞起。到了空中,略一展动,翅尖上即飞射出千万点火星红光,满空飞舞,聚而不散。一面抵敌雷火和飞剑宝光,一面准备施展玄功变化,拚个死活。哪知崔五姑早已防到,晴将三枝金刚神火箭取出。这里耿鲲未及施为,猛瞥见三枝火箭由满天火星光霞中直射过来。知道此箭专伤敌人元神,只要射上,至少耗去两三百年功力。再如三箭连中,更无幸理。尤厉害的是,此宝与敌人心灵相通,得隙即人,由心运用,最难抵御。自料再延下去,凶多吉少,急切间又无计可施。只得自断三根主翎,化为替身,抵挡三箭。倏地施展玄功,化为一片彗星般的火云,横空逝去,其疾如电,瞬息已杳。
其实这些童子是姜雪君前在仙山时,见洞庭东西两山有不少岁久通灵的古树,因是草木之灵,只凭日精月华与山川灵气滋润,尽管饶有灵性,均还未成气候,不能脱体变化。两山地大肥沃,居民日众,时受樵工砍伐,枉自咽风泣露,无计防御。觉着它们与人无害,成长修为不易,一时恻隐,趁着闲中无事,运用玄功和师门心法,度化了数十株,助其炼成形体,使其修为。近以成道在即,这些灵木功候仍差,既恐日后为恶人所伤,违了初愿;又恐樵工无知,妄加采伐。它们自恃有点法力,为了切身之痛,作怪伤人,无形造孽,多半已移向别处深山荒远之地。余剩还有三十六株,俱是杨梅、批粑、梅花之类,功候较深,又是东山名产。意欲乘着峨眉开府之便,采来点缀仙山,权当送妙一真人夫妻的礼物。因不愿徒众弟子为异派妖人执役,便令灵木的婴儿现形代替。
妙一夫人等因是初见,连忙迎上,正要请问姓名法号,凌浑笑道:“贤主嘉宾,均不在少数,请至仙府再行礼叙吧。”妙一夫人便向来客施礼,延请入洞。双方略致谦词,由白云大师前导,妙一夫人等陪客同行,众门人后面尾随同入。到了太元洞中,仍由凌浑夫妇代双方通名引见。宾主重又礼叙,互致敬慕,分别落座。
这些木婴儿到底功候尚差,有的才只勉通人言,不能应对自如。虽仗英姆仙法妙用,看去神奇,外人也不能加害,终与真人有异。黄猛等妖人俱都法力高强,远胜末流,只为初入仙府,便见许多灵异之迹,心志有点摇惑,以为敌人故意炫耀,这些侍童功力必然不浅。及至仙童送完酒果要走,卓远峰故意将他唤住,一问话,果然木讷,说话困难。再定睛仔细一看,目带青芒,面白似玉,尽管清秀绝伦,却是冷冷的,不带一丝血色。情知有异,方欲追诘询问,道童忙施礼回身外走。众妖人已经看出不是真人,只不知是甚精灵幻化。大力仙童洪大肚最是莽撞,见那道童生得灵秀可爱,见人却答不上话来,面有窘色,觉着好玩,想逗他一下,伸手便拉。哪知手才挨近,便似触电一般,当时反震回来,力大非常,人未拉着,手倒震得发麻。鬼焰儿朱赤午见状惊异,忙使妖法,将手一指,意欲将他禁住。哪知道童竟如无觉,连头也未回,便从容飞去。
妙一夫人率领长幼两辈同门以及太元洞内各仙宾,齐出后洞,迎接怪叫花穷神凌浑,白发龙女崔五姑代约请来的几位仙人,刚到仁云亭前,便见东南天际有一朵彩云缓缓移动。青囊仙子华瑶崧和白云大师等人正说笑间,彩云倏地加急,冉冉驶来,晃眼便到了仁云亭上空。刚看出内中簇拥着几个美艳绝伦的仙女,妙一夫人待要飞身迎上前去,忽自云中飞射下两道金光。现身一看,正是滇西派教主凌浑、崔五姑夫妻二人,一落地,崔五姑首先朝妙一夫人举手为礼,笑道:“我为齐道友代约了几位嘉宾,只说事出意外,不料诸位道友竟早前知了。”说时,彩云也已飞坠,现出全身。众人见来客共是男女七人,只有一个年约十四五的道童生相奇古,余者都是道骨仙风,丰神绝世。内中一个身着藕合色罗衫,腰系丝绦,肩披翠绿色娑罗云肩,罗袜朱履,手执拂尘,年约二十三四的少妇,和另一个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胸挂金圈,腰围粉红色莲花短裙,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雪肤花貌,秀丽入骨,尤为个中翘楚。下余还有三个少女,一般浅黄宫装,各用一把朱竹为柄,紫玉为头的长柄鸭嘴花锄,挑着一个形式古雅的六角浅底的花篮,扛在玉肩之上,云鬓风鬟,仙姿绰约,都是万般美艳,年纪也差不多。男的除道童外,还有一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者,在同来诸人中年纪虽长,却与三个肩挑花篮的少女做一起,随在后面,好似辈分尚在道童之后。
屠神子吴讼忙即拦阻,埋怨道:“你们怎这般莽撞?我们与对方并无仇怨,此来为了何事?这些童子分明是樟柳神一类,主人用来执役,并无深意。正经事还未商议,却去考究这些无益之事则甚?我们成道多年,已入宝山,如若空手回去,休说要被外人耻笑,也实无以自解。我们只是看着好玩,无心作耍,倘因此引起敌人猜忌,下手岂不更难?黄道兄因见这些楼观陈设,便生戒心,其实不过是些珠玉珍宝,因有这么多,营建又如此精巧,便觉奇了。焉知不是七拼八凑,各处借来装点门面的呢?我们带有仙禽灵兽和猿长老的仙猿,都是极有力的帮手,哪能一点真实本领法力未见,便生退心?说出去也是笑话。我看不数日便是庚辰正日,敌人全数出面,党羽越多,闻说内中有不少能手。不乘他们忙于开府闭洞行法之时下手,到了正日,必更艰难。猿长老适才已当着敌人叙见,其实黄道兄过于谨慎,便做本来知交,又有何妨?你看人家将我们都安置在一起,哪有一点防备之心?敌人不是太傲,看不起我们,便是真个客多,人少事忙;正经主人又在洞内行法,不能分身,所以连个陪客的都没有,此时正好把那猿长老和龙山二妹请来此地,从长计议,赶紧下手,才是正理。时机稍纵即逝,悔之无及。”黄猛道:“我因洞口的佛光,觉出洞中定有能者暗中主持。休看无甚防备,惟其托大,才见其有恃无恐。事情自是必办,不过总须慎重而行,免致闪失在这些后生小辈手里,将来无颜见人。”
火法真人黄猛最是强横,略向大师称谢道扰之后,便道:“贫道隐居恒山等地,清修避世,百余年来不曾与外人来往。因闻近来贵派昌隆,人才蔚起,又有这番千古难逢的盛举,不特贫道师徒亟欲观光,连贫道等平日豢养的两只虎面枭、一只金眼□儿,也要随来见识。虽然它们通灵多年,能大能小,终嫌兽蹄鸟迹,有污仙府。不知道友可能容许它们进府么?”餐霞大师知这两种俱是最猛恶的恶兽凶禽,妖人带了同来,心存叵测。故作不经意之状,微笑答道:“齐道友门下弟子也有几个豢养着猿、鹤之类灵物的,有主人在,当不至于放肆。不过,外客中也带有仙禽同来的,异类与人不同,物性有忌,带进无妨,主人一律款待,飨以美食,只请叮嘱它们不可离开道友,以免万一生性相克,争斗起来,不论何方受伤,主人俱觉难处。话须言明。幸勿介意。”黄猛暗笑:“猿、鹤之类也值一提?怕不做了枭、□口中美食。”故意笑道:“它们多是野性未驯,特为瞻仰仙府而来,不惯拘束。不过只要不去撩拨它们,也不会冒犯的。生性相克,自是常事。贫道只恐它们无知冒犯,致失客礼;否则它们这次在外生事,如为别位道友珍禽异兽所伤,好借此儆戒下次,杀它火性,正是求之不得呢。”说时,便听妖道妖僧袖中枭鸣□啸,声甚猛厉。大师暗笑道:“不知死活的孽畜!不久便是劫数临头,还敢发威。”故作未闻,笑答:“这样便好,道友既不以此为意,那更好了。”
这一面,耿鲲又是素来骄横,以为穷边极海,敌人绝无后援,足可任意横行。哪知崔五姑突然隐身飞来,一到,先将自己多年苦功采取五岳轻云炼就的锦云兜放出,化为千百丈五色云幕,罩向两根火柱之上。同时取出七宝紫晶瓶往外一甩,立有一道紫金色光芒射向烟云之中。妖火已被烟云裹住,金光又将烟云吸住,直似长鲸吸水一般,嗖嗖两声,晃眼收尽。翼道人耿鲲正在一意施为,戟指怒喝火中所困敌人:“速急降顺,免得骨化魂消!”猛觉彩云、金光相次飞射,知来了敌人,还没想到势子如此神速。因人未见,怒吼一声,朝金光来处将手一指,飞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华,如飞上前。忽听声音有异,回头一看,两根火柱齐化乌有,火中敌人已纷纷施展法宝,夹攻而来。同时崔五姑也已现身,一面放出飞剑,将那赤红色光华敌住,大喝:“扁毛妖孽,擅敢欺压良善!我绝不似东海三仙心软,叫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随说,手扬处,太乙神雷雷火金光似雹雨一般迎面打去。
说罢,方要延客入内,忽听破空之声,劲急异常。众妖人一听,便知是同党黄龙山青桫林猿长老,带了门下仙猿到来。故作不解道:“道友,有客来了。”大师看出妖道面有欣喜之色,知是同党,便答道:“不知何方道友驾临,有劳诸位道友稍待,一同延接也好。”一言甫毕,一道白虹带着五道丈许长的青白光华,已一同自天飞坠。大师见来人身穿白麻布衫,猿臂鸢肩,满头须发,其白如银,两道白寿眉由两边眼角下垂及颊,面色鲜红,狮鼻阔口,满嘴银牙,两耳垂轮,色如丹砂,又长又厚,貌相奇古。通身衣履清洁,不着点尘。一对眯缝着的细长眼睛,睁合之间,精光闪闪,隐射凶芒。身后随着两苍三白五个通臂猿猴,看去身材没有仙府双猿高大,都是火眼金睛,铁爪长臂,动作矫健,顾盼威猛。双方通罢姓名之后,众妖人也故意与来人礼叙,互致仰慕。这猿长老初来时,神色颇做。及至大师延客同行,偶一眼望到洞门上面,立似吃了一惊,朝黄猛和妖僧观在看了一眼。大师早已看出,那是佛门降魔神光。料定不是芬陀,便是白眉禅师,不知何时路过,见仙府后洞只有几名弟子轮值,无甚别的设备,虽然无事,终启妖人侵侮之心,特意暗中设下,使来人知道戒慎的。见这些妖人以目示意,不禁暗笑,也不说破,故意前行引导,以示无他。直到太元洞中,宾主落座,略谈片刻,便唤当时轮值的诸葛警我、秦紫玲,将妖人师徒做一起,两女妖人做一起,猿长老一人五猿做一起,分别领往仙府安置,静候开府盛会。行时并嘱诸葛警我传示袁星:“来客除猿长老,还有五位仙猿,须多备酒果款待外,黄道友等还带有虎面枭和金眼□等珍禽异兽,它们俱不耐拘束,到了仙馆,许要放出。告知佛奴他们,遇上时小心,不要招惹,以免性克争斗。”二人会意,随即答应:“弟子遵命。”大师也未亲陪,只送出太元洞口,便即作别回身,自寻妙一夫人等商议应付。不提。
这时五姑相隔当地还有好几百里,因觉对方是个劲敌,只知有人被妖法困在火柱以内,被困人不知是何路数。若是翼道人耿鲲,自信还能抵御,若是别人,却不知深浅。忘约凌浑同来,人单势孤,恐有闪失,老远便把身形隐去,隐蔽遁光,加急飞行。正在查看火中人的邪正,飞行迅速,不觉快到。猛一眼看出烈焰之中裹住两幢彩云,知是玄门有道之士。同时又看出火柱前面有一胁生双翼的妖人,手持一剑,正在行法,加增火势。分明有两个同道中人为妖邪所困。眼看危急,惺惺相借,不禁起了疾恶同仇之感,立时加急赶去。也是五姑该当得此异宝,为他年夫妻抵御四九重劫之用。自觉大敌当前,救人心切,不知妖人有无余党,意欲一举成功。只把火柱当作耿鲲自炼纯阳之火,未怎顾忌,一直隐身前进,下手异常神速。事后才知临事疏忽,没有认清,所收竟是那极厉害的雷泽神砂,吃了一惊,宝物已经得手了。
黄猛先见仙云楼观过于辉煌华丽,心想:“这凝碧崖,对方才发现不久,门人十九新进,哪里会建立这许多的玉楼仙馆?必是卖弄玄虚,将寻常事物幻化点缀,故作惊人之举。弄巧十之八九皆是幻景,并非实物,都说不定。”嗣见诸葛、秦二人到了地方,只随手一指,便由地上平空显现出一座亭榭,和前见一样,银壁云楼,金庭玉栋。内里陈设更是罗帏琼帐,冰奁珠缨,日用各物,无不毕具,光彩陆离,备极精丽。越以为主人号称玄门正宗修道之士,自居太元洞只是气象庄严,古雅朴实,无多陈设,两下里比较,远隔天渊。又想:“这类楼台亭阁有好几十所,未现出的想必还有。休说通体琼瑶,难得如此成材的美玉,便室内陈设,也无一件不是人间稀见之珍,绝非寻常岁月可得聚敛。主人师徒正在勤于修为,岂有为了开府宾客数日之需,费上这样大的心血精力,物色营建,成此旷古未有的奇观巨制?”怎么想,也万无此理,益发断定前料不差,是个幻景。初来虚实未得,不便当着主人施为。等诸葛、秦二人转身辞出,黄、卓二人先取两件物事,用禁法一试,并无异状。再连房舍带用具依然行法解破,俱是原形未动。渐渐看出无一样是假的,才知敌人委实不可轻视,不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