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回 大地为洪炉 沸石熔沙 重开奇境 长桥横圣水 虹飞电舞 再建仙山
癞姑随把二女丹药分给众人,忽听袁化笑道:“齐大仙姑已用天一真水祛热息焰,用不着了。恭喜三位仙姑与芝仙缘分不浅,早出一会便无此奇遇了。”二女等往前一看,齐灵云和秦紫玲,同在弥尘幡、云幢围拥之下,各捧着一个玉瓶,由瓶口中飞出一片漾檬水烟,在火海上面四面飞驶了两转,直往当中原出现处飞去,晃眼无踪。所到之处,炎热顿煞,烈焰也不再上腾。那烈火熔成的通红浆汁,却由四面滚滚而来,浪骇涛惊,齐向金、石二人云幢前面聚拢,激成一个十数亩大的漩涡。这时仙府全区,好似一大锅煮得极开的沸水,又似一炉烧熔了的铁汁,火星飞溅,一片通红,所有杂质,全都浮起,到了当中,随漩而下,沉入地肺之内。那些沸浆熔汁,便越来越清明,晶莹剔透,更无丝毫渣滓,渐归宁息,也不似先前汹涌。二女便问癞姑灵翠峰的来历。并说:“现时后洞已闭,云路又经真人行法禁闭,你说那玉洞真人如何进来?”癞姑道:“今天事多着呢。你们看先前两次斗法热闹么?仙府外面还有几个极厉害的仇人,想趁这时,用其法力倒翻地肺,连仙府带峨眉全山千里以内的天地生灵,齐化劫灰哩,你们说妖人心毒不毒?虽然雪山顶上,我们有人制他们,但是这些妖邪都是出了名的厉害。好鞋不沾臭狗屎,无缘无故,谁也不犯惹他们。岳师叔和齐师叔是至交,那灵翠峰乃是星宿海底万年碧珊瑚结成,经长眉师祖取来,炼成一件至宝,中藏灵丹和丹珠仙草。昔年曾设在日前玉清大师请客的丹台附近,为全山灵脉发源之所。前者突然飞去,飞经东海上空,为一水仙截住,看出内中藏有至宝奇珍,连用法术祭炼,终未得开,反损坏了两件法宝。齐师叔因开府之后,须用此宝镇山,知那水仙为人孤傲,海底潜修多年,又无过恶,如若上门索讨,难免争执,结下仇怨,不愿为此伤他。后听玄真子大师伯说起,岳师叔昔年有恩于他,托代转索。那水仙恩怨分明,久欲报恩,不得机会。岳师叔虽然手到取来,但不愿和那两个老怪结仇,特意算准时辰,等老怪败走回山,方始前来;否则,早该到了。乙真人他们必已前知,到时自会放他进来的。”说时,下面已成了数百里方圆红艳艳一片平波,漩涡也已停息,火浆渐稠,看去仍是奇热,不可向迩。
乙休回顾,见嵩山二老和两黄衣人不曾跟来。笑道:“白、朱二矮,今日跑里跑外,大卖力气,不曾同来,想必又有花样。只奇怪地缺、天残两个怪物自己不来,却命他两个门人出来现世。适才见他们忽从后山遁回,我未留意观看,料又和两老怪物一样,打算卖弄,吃哪一位道友给吓了回去呢。”姜雪君笑道:“适才这两人遁回时,曾见家师现了一现,定是不安好心。家师不容他们作怪,总算见机,没吃到苦。家师又在作客,没有穷追,亏他们老脸,不缩回宾馆中去,还在场上旁观。不过这一来,家师和我又多两个对头了。”凌浑道:“两老怪还在令师和道友心上么?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两小怪物竟生得一般相貌神气,真讨人嫌!一样孪生,便有天渊之别,我竟不曾见过,看去倒颇似有点门道。如非乙驼子说,只恐知他们来历的还不多呢。”
说时,水火风雷之势,已经蔓延开来,越延越广。四面八方,所到之处,无论是崖壁,是石土,是山峦溪涧,全如沸汤泼雪一般,挨上便即熔化崩陷。几句话的工夫,眼界倏地一宽,水火忽然会合一体,火都成了熔汁,奔腾浩瀚,展开一片通红的火海,焰威逼人。尽管二女等精通道法,兀是热得难耐。尤其健儿更难禁受,通身汗流,口渴如焚,气喘不止。二女见他人小可怜,忙道:“健儿热得难受,我们却要护芝仙,不能过去。身旁有药,请癞姊姊代取出来,大家吃些避暑吧。还是芝仙道法高,一点也不热。”癞姑本在二人身后,正要答话,只见芝仙、芝马在二女怀中各睁着一双清波晶莹的双瞳,注视二女。猛触灵机,一面向二女身旁摸取丹药,故意失声叫道:“这火不比凡火,乃齐师叔熔炼全山金铁玉石的干天纯阳真火,我们道行浅薄,如何禁受得住?我热毒已经攻心,你那丹药无甚用处,这却怎好?”二女见她说时哭丧着一张丑脸,神情甚是惶急,自己也觉热极,闻言信以为真,不禁大惊。一眼瞥见袁化由手上发出一股青气,托住那株荫被十亩,枝叶扶疏的古楠树,停身雕前。回望癞姑,正和袁星笑使眼色。心想:“二袁尚不畏热,她怎觉得如此厉害?”谢琳刚想说丹药颇有灵效,何妨试试,话未出口,怀中芝马倏地挣起,张嘴一口唾沫,朝癞姑迎面喷去。癞姑立现喜容,张口迎个正着。笑道:“谢谢你的好意。这下我不热了。谢家两姊妹不知禁得住不?”话未说完,芝仙似早有心,张口一股青气,朝谢璎脸上喷去,跟着又朝谢琳迎面喷了一口。二女原来并坐,当芝马喷沫时,闻得一股清香,又见癞姑突现喜色,刚刚省悟,芝仙已一口喷来,当时立觉清馨入脑,通体清凉,神智益发灵明,知道得益不少,忙也相随称谢。
二女不知地缺、天残是甚人物,武当五女却所深悉,听说黄衣人是他们弟子,不由大惊,好生代二女担心。正要向众仙述说前事,丁嫦一眼瞥见二女憨憨地听众仙说话,好生爱怜,便从身畔解下两枚玉玦,递给二女道:“适才乙道友所说二人,异日在外行道,难免相遇。他们有两件奇怪法宝,此乃古地皇氏所佩辟魔符玦,带在身上,就不怕他们了。”二女本最慕灵峤诸仙,忙即拜谢。也想述说前事,还未开口,忽听撞钟击磐,金声玉振,远远自仙府来路传来。众仙说声:“仙府开了!”纷纷飞起。
且说癞姑、仙都二女、袁星、袁化、米余、沙余、健儿等保护着芝仙、芝马,在仙禽背上刚由凝碧崖前飞起,便听雷鸣地震之声。跟着崖对面左右两朵仙云,分拥着金蝉、石生和一钟一磐,飞升起数十丈高下,停在半空。金、石二人各将钟、磐击了三下,金声玉振,余音浮荡灵空,犹未停歇。猛然天惊地动,一声大震,眼前只见峰峦崖壁全部陷裂,晃眼之间山鸣地怒,石沸沙熔,水火风雷一齐爆发。偌大一座美景无边的仙府,除仙籁顶一处,全都化为火海,万丈洪涛由地底怒涌而上,加上呼呼轰轰的风雷之声,猛恶非常。那一二百座琼楼玉宇,仙馆台树,连同仙府原有的无数花木,也在这时突然拔地飞起,高高虚浮于狂风迅雷、烈焰惊涛之上。这一来,上面是仙云叆叇,瑞霭飘空;下面是风雷横恣,水火怒溢。各色剑光宝光,翔舞交驰,交错成亘古未有之奇景。休说沙、米、健儿三小,便是癞姑、二女、袁化等修炼多年的人,见了也由不得目眩神摇,心惊舌咋,称奇赞妙,骇诧不置。沙余笑对米余道:“昔年故山常有地震,几曾见过这等情景?你看那水和火,尽管作势骇人,却白是白,红是红,干干净净地好看已极。不似我们那里,一遇地震,便冒黑水污汁,臭得人老远闻了都要晕倒。”癞姑闻言笑道:“你们几个小人怎知奥妙?此是掌教真人与诸位仙师遵照长眉师祖仙示,运用玄功,以旋干转坤的无边法力,将原有仙府重新扩大改建,与寻常地震不同。本来这里就是灵区仙域,无什污秽,再经过水火风雷鼓铸,就有一点渣滓,也都吸入地肺化去了,如何会有臭气来?只等玉洞真人将灵翠峰请回,五座仙府便可出现。听师父说,齐师叔要把整座峨眉山腹掏空,仙府广幅大到三百余里方圆。这里好似一个绝大洪炉,正在鼓铸山峦,陶冶丘壑,那些沸汁便是资料。现在还是初起,少时声势更要猛烈怕人呢。你们且看当中漩涡,那些杂乱东西不都沉下去了么?”
朱梅又向癞姑笑道:“你这小淘气,怎不随去?你师父打算休你哩,不趁此时热头上找个着落,留神日后无人收你。”癞姑闻言,心中一动,赶紧躬身笑问道:“矮师伯,莫拿小辈开心。师父为什么要休我?我没犯规条,说什么也不行。”一言未了,屠龙师太忽然飞来。癞姑忙喊:“师父怎不要我?”屠龙师太对朱梅道:“你是老长辈,怎这样嬉皮笑脸?”朱梅笑道:“不是你说的么?我瞧你还要她当徒弟才怪。”屠龙师太道:“你这朱矮子,向来不说好话。你请吧,我师徒还有话说呢。”朱梅笑道:“难为你们师徒三人这副尊容怎么配的,也舍得分开?小癞尼,我是为你好,你师父休你无妨,那把屠龙刀却要要过来,莫被别人得去。”屠龙师太正要答话,朱梅已经飞去。随告癞姑,说自己适见妙一夫人,得知齐师叔开读师祖玉箧仙示,内中附有赐给自己的灵丹,服后不久,功行便即圆满。因念师恩深厚,欲令眇姑承授本门衣钵。癞姑则重返师门,拜在妙一夫人门下,已经议定。命癞姑速随二袁,同由新建立的仙府入内,更了新衣,准备少时随众排班参拜。
众仙正纷纷赞美,意欲由桥上走将过去,观赏一回,天灵子道:“后山灵木俱已结蕊,各处峰崖上的仙府琪花,还不成长,莫为矮子卖弄手法,误了催花之责。”凌浑笑道:“湖里有的是水,谁都能够运用,并非你不可。”天灵子冷笑道:“凌花子,你知道什么?我那圣泉岂是这样随便糟蹋的?湖中之水,虽也有少许圣泉在内,大体仍是飞雷崖上那道飞瀑,不过仙府泉脉只此一条,借我圣泉引导来此罢了。为想使湖水亘古长清,甘芳可用,日后养些水族在内,易于成长通灵,掺入了些。如说全是,休说急切间没有这么多,便是灌满全湖,圣泉比飞雷瀑布山泉重二十七倍,水中生物怎能在内生息游动?灵翠峰奥妙我已尽知,少时自会用我圣泉为仙府添一小景,并备日后众弟子炼丹之用足矣。”凌浑笑道:“如此说来,你那点河水并没舍得全数送人,不过带了些来做样子罢了。怪不得,我刚才想你怎会有这么大法力呢!”天灵子道:“你又说外行话了。这万年灵石玉乳与千载岩青,只有轻重之分,一则遇风即化了,一则离了本原,日久便即坚凝成玉。我起初原想竭泽而渔,全数相赠,只不过主人要以法力养它,甚是费事,齐道友特意留下泉脉,使其两地相通,不特省事,而且互有益处。当我吝啬,就看错了。”凌浑笑道:“你当我真不知道吗?再往下说,你非情急不可。算我不懂,你自行法如何?”天灵子知他再说必无好话,便不再还言。嗔道:“血儿,持我红欲袋汲水灌花,不可迟缓。”熊血儿随从身后走来。朱梅笑道:“我听你这法宝名字,准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要污了灵峤仙花,你没办法交还人家。”天灵子方欲答话,神驼乙休已先接口说道:“你们三个欺负天矮子,我不服气。你们不知此宝来历,就随便乱说。”天灵子笑道:“到底驼子高明识货,不像你们随口胡言乱说,全无是处。”追云叟笑道:“朱矮子成心怄你哩,谁还不知氤氲化育之理?此宝用以浇花,实是合用。不过仙葩遭劫,多少沾点浊气,比起人间用那猪血、油汁浇花,总强些罢了。”乙休道:“你既明此理,还说什么?天灵子,彼众口利,孤嘴难鸣,不要理他们,催完了花,白、朱二矮还有事呢。”
正在互赞神妙,矮叟朱梅忽然飞来,笑向众人道:“事情已完,仙府将开,地面已经复旧,你们还恋在空中呆望则甚?那株老楠树,可移植到仙籁顶上去。现时更无他变,树穴内有禁法封闭,灵峰飞回,此间地脉俱都通连,外人不能穿行,二芝却可任意游行自在,不足为虑。你们几个未领衣冠的,快些将树植好,赶往洞后,待众弟子行法完毕,随同排列吧。”袁化等本门弟子闻言大喜,忙拜谢领命。由袁星将芝仙要过,同了三小,扛着楠树,往仙籁顶飞去施为。不提。
那灵翠峰自从灵泉灌入,泉路开通之后,峰腰便挂起两条瀑布,相隔两三丈,下面各有一原生洞穴承住,并不外流。乙休说时,血儿早走过去,由法宝囊内取出一个尺许长的血红色皮袋,接住泉流。约有半盏茶时,飞起空中,将袋往空中一掷,立即长大亩许,由下望上,绝似一朵红色云霞。血儿紧跟在后,手掐灵诀一指,适接圣泉便化为濛濛细雨,四下飞落,沿着各处峰峦溪涧,遍地洒将过去。雨云飞驶甚速,顷刻之间,便将适才仙葩布种之处,一齐洒到,水也恰巧用完,血儿收宝归来覆命。天灵子正要行法催花,赤杖仙童阮纠笑道:“这些小草琪花,得道友灵泉滋润,当益茂盛,道友不必多劳吧。”天灵子知道灵峤诸仙法力高强,照此说法,必早在暗中行法,便无滴水,也能花开顷刻,不便再为卖弄,便停了手。
且说众门弟子一现身,神驼乙休、穷神凌浑、百禽道人公冶黄、赤杖仙童阮纠、追云叟白谷逸、矮叟朱梅、神尼优昙、屠龙师太等八位前辈上仙,也各自在八卦方位出现。乙、凌、白、朱四人,首用千里传音,朝众弟子传示,嘴皮微动,将手一挥。众弟子立即依言行事,八方分布,如法施为,各将灵符化去。仙府原有那些琪花瑶草,嘉木芳卉,本经众仙施展法力,连根带附着的泥土,平空拔起,附在那一二百座仙馆台谢的平台云壁之上,一经施为,纷向下面降落。那冒起来的许多浆泡,也继长增高,越来越大,除当中最后面先起五泡,只往上长,看不出是甚形相外,余者渐现峰峦岩壑之形,地面却渐渐往下低去。有那斜长形的浆泡,长着长着,砰的一声清脆之音,突然破裂,当中立现一道溪涧,清泉怒涌,流水潺潺,跟着移形换景,现出浅岸幽岩。那些花草树木,自空下坠,全落在这些成形浆泡上面。晃眼山青水碧,花明柳暗,清丽如画。约有个把时辰过去,只眼前十里方圆一片,直达当中一个未现形象的大泡,仍是空荡荡的广场,余者已是峰峦处处,涧谷幽奇。还有四个大泡,已被高峰危崖挡住,仿佛换了一个境界。又似适才是在作梦,地皮全都凝结。当中一条晶玉甬道,犹是朱红颜色,两旁已被碧草匀铺,哪有丝毫劫后痕迹。众人见乙、凌等长幼群仙各自御剑飞行,四下回翔,每到一处,那浆沸熔结的地面,眨眼便现奇景。各仙馆中的宾客,全都凭栏眺望观赏,互相笑语指点,各现赞美容色。一会工夫,相继沉降,各择景物佳处,矗立其上,不再浮起。
易周笑道:“后山花木,已全结蕊绽开,远望一片繁霞。道友何不使仙府奇芳略现色相,使我们先饱眼福呢?”阮纠笑答得一声:“遵命。”晃眼之间,适才千百布种之处,突然一齐现出三尺许高的花枝,都是翠叶金茎,其大如拳,万紫千红,含芳欲吐。有的地方还现出一丛丛的九叶灵芝。除灵峰、平湖、甬道、通路、广场外,一切峰峦岩石,溪涧坡陀,全被布满,繁茂已极。宁一子道:“贫道无多长物,只带了千本幽兰来,不料仙府名葩开遍全境。一则此间无处培植;二则幽谷小草,性本孤僻,也须另为觅地。适见那溪谷满布乔松,贫道所携,有一半是寄生兰,本该寄生老木古树之上。仙府将开,微礼尚未奉诸主人,乙道友烦往同行,了此小事如何?”阮纠笑道:“我适闻到幽兰芬芳,由道友袖间飞出,我早已料到。空谷孤芳,不同俗类,已暗命弟子留有一处幽谷,就在绣云涧后。诸位道友何妨同去,一赏芳华?”众人俱称愿往。宁一子逊谢了两句,便由朱、白二老前导,往仙府左侧横岭转将过去。
二女等暗忖:“本来仙景多好,经此一番地震,地面虽大出好些倍,原有的峰峦丘壑全都毁化,只花木还在,莫非这数百里方圆一片空场,只修建上五座洞府?气象虽然雄旷,哪有原来好看?”正寻思间,忽见尽前头那凝聚的火海熔浆平面上,突然拱起了五个大泡,每泡大约百亩,相隔约有一二十里,甚是整齐。跟着周围零零碎碎又起了好些大小不等的浆泡,随听金钟二次响动,左右各地棋布星罗,也有无数其形不一的浆泡,相次涌现,颜色也逐渐转变,不似先前火红。钟声响过,玉磐又响。峨眉门下男女弟子,忽然各按九宫八卦、五行方位,一齐现身。当地震初起时,众弟子各在方位上,仗着本门灵符,隐护身形,只将各人法宝、飞剑放出,排荡水火风雷,相助师长收功,满空五彩光华交织,并不见人。这时大功告成,突然出现。本来个个仙根仙骨,资禀深厚,因值开府盛典,妙一夫人又各赐了一身仙衣,冰绡雾毅,霓裳霞裙,羽衣星冠,云肩鹤中,交相辉映,越衬得容光照人,仪态万方,丰神俊逸,英姿出尘。休说峨眉两辈交好的来宾见了称赞,便是那些心藏叵测,怀仇挟忿的敌党,见了这等景象,也不由得戒心突起,诡谋潜消。有的只是知难而退,不敢再有妄动,安安分分静俟会后各散;有的竟由此一举,顿悟邪正之分,不但不敢再有仇视,反而心生向往,恨不得当时归附,以求正果。异类知道戒惧感化,暗中立誓弃邪归正的,竟占了一多半。这且不提。
一路之上,只见洞壑灵奇,清溪映带。原有的瑶草奇花,本是四时不谢,八节如春,名目繁多,千形万态。又经仙法重新改建之后,景物越显清丽。众仙顺着绣云涧,到了鸣玉峡尽头。循崖左行,面前忽现出一片松径,松柏森森,大都数抱以上,疏疏森立,枝叶繁茂,一片苍碧,宛如翠幕,连亘不断。左边一片破塘,水由仙籁顶发源,中途与绣云涧会合,到此平衍,广而不深,溪流潺潺,澄清见底,水中蔓草牵引,绿发丝丝。树声泉声,备极清娱。宁一子笑道:“这里便好,且把寄生兰植上吧。”随说长袖举处,便有细长如指的万千翠带一般,往沿途老松翠柏的枝丫之上飞去。立时幽香芬馥,令人闻之心清意远。定睛一看,那寄生兰叶,俱在二三丈之间,附生树上,条条下垂。每枝俱有三五花茎,兰花大如酒杯,素馨紫瓣,藤花一般,每茎各有十余朵,累如贯珠,香沁心脾。乙休道:“仙兰渚上奇兰,异种名葩,何止千百,此是其中之一。虽是人间嘉卉,但经过宁一道友仙法培植,休说常人无法觅得,只恐各地名山仙府中,也未必能有这样齐全呢。”阮纠笑道:“丁师妹最喜兰花,灵峤宫中还植有数十种,除朱兰一种得诸灵空仙界外,余者多是常种。道友奇种甚多,不知还肯割爱数本么?”宁一子道:“丁道友见赏,敢不拜命。袖中尚剩五百余本,约百余种,真属罕见的不过十之一二。荒居所植,除朱兰只有一本,未舍送人外,稍可入目的,每种都分了些来。请丁道友指示出来,不俟会毕,便可奉赠。”丁嫦笑道:“阮师兄饶舌,重辱嘉惠,无以为报。小徒篮中花种尚有少许,即当投桃之报如何?”陈文玑随取花种奉上。宁一子喜谢收下。
二女等正指点谈论间,隐闻一声雷震,癞姑刚道:“来了!”忽见青井穴故址上面,一道金虹横天而过,往身后凝碧崖上空飞去。跟着飞落下一个羽衣星冠,周身金光霞彩的仙宾。癞姑忙喊:“岳师叔,怎这时才来?”二女等见这玉洞真人,生得剑眉星目,丰采照人。左手持有一件八角形的法宝,放射亩许方圆一股紫气,上面托着一座玲珑剔透,通体碧绿晶莹,四外金霞环绕的翠玉孤峰,右手掐着灵诀,指定头上。缓缓降落,神情庄严,目不旁视,看去谨慎已极。降离火海丈许,便即停住。同时优昙大师、屠龙师太也由左近仙馆后现身,迎上前去,各由手上放出一道金光,将翠峰托住。玉洞真人岳温忙将左手宝物撤去,略微歇息,重将那八角形的金盘放出。这次改上为下,不在手内,到了空中翻转,仍发出一股紫气,与神尼优昙、屠龙师太的金光上下一合,围拥着那峰缓缓前浮,到了两朵云幢前面,轻轻落下。下沉约三数丈,地底一声雷震,便即矗立在火海之上不动。真人大师也将法宝、金盘撤去,一同飞向左近仙馆而去。跟着地底殷殷雷鸣,密如贯珠,火海中浆汁也渐凝聚,不消片时便如冻凝了的稠粥浓膏相似,火气也渐消灭。
话说众仙走完松径,转入一个幽谷。宁一子见左边危崖排云,右边是一大壑,对岸又是一片连峰。一条极雄壮的瀑布,由远远发源之处,像玉龙一般蜿蜒奔腾而来,到了上流半里,突然一落数丈,水势忽然展开,化为平缓。遥闻水声淙淙,山光如黛,时有好鸟嘤鸣于两岸花树之间,见人不惊,意甚恬适,衬得景物益发幽静。仙都二女笑问玉清大师道:“这么多禽鸟,适才地震怎禁得起?莫不又是法力幻化的吧?”大师道:“这事还亏我呢。仙府本无鱼鸟,这些都是申、李、金、石等四人闲中无事搜罗了来。琼妹手下又有雕、猿门人,为讨师父好,每出一次门,便四处物色。袁星格外巴结,竟骑了神雕,远去莽苍山中寻找异种,以致越养越多,什么样都有。直到那日,由幻波池归来,路遇贤姊妹回来,闻说地震之事,才着了慌,又不舍得放出去,一齐托我想法子。我因数目太多,尤其水中鱼类难弄,费了不少事,才把这些禽鱼做为几处,摄向空中,专心经管。直到仙府重建,才把它们散放各处。你是没去鱼乐潭和朱桐岭两处,不特小鸟小鱼,连凤凰、孔雀都有呢。”正说之间,宁一子已将五百余本幽兰植向岩谷之间。果然幽芳殊色,百态千形,俱是人间不见的异种,名贵非常。宁一子请众少待,行法施为,每种花上俱有三五果实坠落,一齐收集下来,交与丁嫦。丁嫦笑命管青衣收入花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