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回 谢罪登门 女神婴正言规蛮祖 隐身探敌 小癞姑妙法戏妖徒
这日机缘遇合,忽然发现一条幽谷,中有一洞,恰值阴雨。每次出游,本带得有自织的草褥,原拟入洞避雨。进去一看,此洞与别处不同,外观宏敞,内里却极曲折。偶发现暗处有光,闲中好奇,过去查看。那光老是在前面明灭闪动,看似只隔五七丈,老走不到。一时不曾想到后退之路,越走越远,地势也越往下倾斜。等到发觉,想要退出,路已走迷。连在洞中寻觅了一日夜,也未寻到出路。古洞冥冥,不知昼夜,虽仗气健神旺,能耐饥渴,目力又佳,视暗如明,到底胆小忧惧。加以亮光早已不见,石壁前横,再进无路,似已到了尽头。可是退路歧径弯环,一任左绕右转,费了若干心力,想尽方法走了一阵,依然回到石壁之下。
易静重又仔细观察,果然体会出:所有大小石峰相互呼应,奔赴迎凑,前后相连,气脉一贯。那隐在雾中的不曾见到,虽不可知,就眼前所见寥寥十数峰,便不是个平常阵法,中藏好些变化。如照预计前行,再进不远,必将触动埋伏,就说不致失陷,也非将敌人惊动不可。一经主持人行法催动,起了变化,由此起步步荆棘,动辄遇险,想要平安到达宫前,真是难如登天。骇异之余,估量前面石峰既是诱敌之策,那么可以通行之路必在相反一方。反正不免涉险,何不姑试为之,看还藏有别的变化与否。想了想,立即变计。正要由右侧狗的后身绕峰而过,忽听峰上有人对答,忙即立定,侧耳偷听。一个道:“你看峨眉派何等欺人,开府早过,已将百日,至今还未有人前来赔罪。师父当年何等性暴,怎么如今法力日高,反到懦弱胆小起来了?”一个道:“听师父口气,也并非是懦弱胆小怕事,只因峨眉那些狗道气运正盛,师父四九重劫将临,但能过去,挽回一点颜面,便不愿树此强敌。不过忍辱也有限度,真要他们铜椰岛事完,过了百天还无人来,令他难堪时,说不定也只好和敌人翻脸了。”前一人冷笑道:“你只和师父一样怕惹事,大家都劝师父和狗道们绝交,你却一言不发。如今相隔百日之期还有几天,人家只置之不理。我们不早派人下书问罪绝交,挨满百日仍无人来,我看师父对众门人如何说法?要是敌人讲交情,早就派人来了,分明逞强,目中无人罢了。”后一人笑道:“洪师兄,不是我说,最好还是双方不结仇的为妙。你只顾和雷师兄一样,听人说得天花乱坠,恨不能怂恿师父往峨眉问罪,迫令献出前来冒犯师父的三女弟子,擒回山来,尽情处治,稍有不合,便将峨眉师徒多人全数杀死,毁灭凝碧仙府,任性欲为,方可快意。你想这事能做得到吗?就照他所说,峨眉的几个劲敌,如轩辕、兀老之类能力我助,不比敌人势弱,也不过是乘掌教诸人闭洞参法,无暇兼顾,遇便杀伤他几个门人,由此仇怨相寻,永无休歇,还能再有别的好处吗?”
那山正是依还岭,洞天福地,四时皆春,不愁寒冷。但是她衣服件数太少,年纪又小,初到时不知十分珍惜,又爱洁净,日在洞穴中藉草枕石而眠,稍有污秽,便去换洗,这样自然不能耐久。等想到将来衣服无从寻觅,不免赤身之羞,衣服也多破碎,着了好几天急。忽然发现一种异草,细长柔韧,试一编制衣履,全都合用,这才放心。因无师承,先也不曾想到修道一层,日常无事,除偶织衣履外,便是满山游玩。好在黄精、首乌、茯苓、松子,以及各种果实,时有发现,到处可以求食。藏处又多,游玩倦了,便就当地觅一宿处栖身。始而东食西宿,并无一定住处,全山数百里皆被游遍。
姓洪的大怒道:“你怎没出息,说出这类无耻话来?实对你说,我已和姚、雷诸师兄约定,特意讨令把守阵门。漫说敌人骄狂无礼,百日之内不会有人来此赔罪,就有人来,也必背着师父运用阵法,阻他入见。来人再不识趣,不肯服我教训,便将他困入阵内,过了百日,便即拿他开刀,先出这口恶气。那时师父再想忍气苟安,势所不能。你如事前泄漏机密,误了我的大事,休怨我三人没有同门情分,与你不肯甘休。”后一人又道:“事情我早看透,你和姚师兄以前非误交恶人,也不致有今日。现在雷师兄又步你二人后尘,反倒变本加厉。可见定数难移,无可解免。尽管忠言逆耳,但我只是尽心,听否全在你们自己。便对师父,也只把心尽到。我昔年误入邪教,中途悔过,偏又无门可入。以为师父虽也旁门,除纵容门下不免偏私外,并无恶行。近年又与诸正教中人交好,四九重劫一过,地仙位业,并非无望。所以望门投止,苦求收录。现既行迹日非,不纳忠言,迟早祸及。我已百死之余,劫后余生,自不愿相与同尽,只等双方仇怨一成,我便避去。祸福无门,惟人自招,谁管你们闲帐?休看我入门较晚,位分是师弟,如论法力,就你为首三人同与我斗,也未知鹿死谁手。不过我现已痛改前非,不愿重施昔年故技罢了。你恐吓我,有甚用处?师父此阵,费了数年心力,诚然神妙,用来防妖尸,尚且难料;你想用以阻擒峨眉来人,可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齐真人新近开府,正教行见昌明,以他为人,门人在外冒犯尊长,虽由妖妇蒲妙妙一人而起,事出无知误会,终须把礼尽到,不等百日必有人来。可是如此延迟,不是算出我们要与为难,事前炼法,预为戒备,因而耽延,便是另有盘算。我料这九进一退的反正五行门户决瞒不了人家。师父现正入定,你只能运用前半阵势。我此时已有预兆,只不肯说出而已。来人要是知悉阵中微妙,避开正五行犬牙交错之势,经由后尾左转,绕向后面犬脊,再以九退一进之法,见峰如前绕行,直达神宫,去见师父,又当如何?”说时,语声粗暴。姓洪的妖徒似为所慑,空自忿怒,未敢再逞暴性。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便知分晓。
上官红从此便以那片野草为粮。先还恐怕那是怪鸟巢穴,时刻留心,匆匆吃完,便找地方躲藏。嗣渐觉出山灵水秀,灵药异果满处都是。只是空山寂寂,并无人迹,只有鹿兔等小兽栖息游行,也无甚猛兽、蛇蟒、毒虫等害人之物。犹妙是环山四外俱是天险,与世相隔,不畏仇人追来。过去受惯荼毒,忽然自在游行,无拘无束,如出水火而登衽席。她本是一个具有慧根仙骨的少女,灵府澄明,毫无污染。又以多服仙草,智慧日增,不但不感到孤寂,反而心中庆幸,自愿长此终老,毫无出山思家之想。只是逃时匆促,除一柄准备事急自杀的小刀外,仅有两件单夹衣裤。后被大鸟抓去,死后回生,衣包也在身旁不远地上放着,不曾失落。
这日正在山头盼望,忽觉心跳。回头一看,由空中飞落下一道碧光,现出一个丑怪道人,自称妙化真人漆章,与此山女仙相识。看出上官红资质颇好,要收她为徒弟,传授道法。少女无知,误以为是神仙师父,好不欣喜,立即应诺。道人便问她,此山可有合用的洞府。这时上官红已早照洞中仙人依木而居之言,移居山北森林之内,并用掘地得来的刀剑,择一老楠木古树身上,挖了一个大洞居住。本想说出,因见漆章一双怪眼直泛凶光,不住打量自己,未遇之前,又觉心惊目跳,话要出口,忽然灵机一动,若有凶兆。心想:“仙人怎是这等恶相?既与本山仙女为友,如何不知地理?”当时生了点疑心,便不往山北,领往山南谷洞之内。妖人见了,说太明显,恐有俗人来扰清修。又换了几处好岩洞,俱是一样说词,并且嗔怪,面现狞容。上官红胆子本小,益发害怕。嗣悟出他要僻静所在,忽想起山南谷洞,崖顶有一石穴出口太窄,内却宽大,姑且领往一试。果然合了妖人心意,方现笑容。忽又暴怒,怪上官红何不早说。并说:“以后从师,令出必行;少有违忤,便即杀死。”上官红见状大惊,越发畏惧,满腔热望,不由消去了一半。道人又说:“此洞尚缺酒食用具,须往城市置办。”令在洞中守候,不许离开,少时归来,再行拜师大礼。如敢逃走,定加重责。
起初易、李二人隐身入谷,直到崖上,方始现身。二人只能照着师传如法施为,开闭关门,别的无甚法力,没看出易、李二人难惹,本想吓退回去了事。及听末次答话,竟被易静说中隐病,不由又急又怒,心仍不信来人真有神通,山人心实,便怒答道:“这门另有师祖所传神符,由我二人开关。本定如有外人到来,不是仇敌,便放他进去。到了天狗坪,自有人出现,问明来意,进宫报信,师祖许了,再领进去。要是不许,来人除非自退,还可活着退出;硬要走进,沿途埋伏一齐发动,十有九死,休想活着出来。来人若是仇敌,我们守门的才打神牌报信,那时从师祖到五辈徒子徒孙全都知晓,师祖立带徒弟出来对敌。我们守门人管的就只这件事。来的要不是仇敌,再多放些人进去,也没我们的事,有甚相干?不过你们要和前些年来人一样,妄想师祖收录做徒弟,进去触动埋伏,送了性命,我们事前不拦,却要受罪。又没见你们怎么上来的,单会爬山,却是无用。到了天狗坪,不等见到人,准先送命,因此不肯开门放进。你们如显点神通,把我二人制住,叫我们心服口服,便放你们进去了。要不是看你两个这点年轻的女娃子,早就赶出谷外去了。师父常说,近年各派中收了许多小徒弟,峨眉派更多。人不可貌相,遇上来人,务要查明,不许随便动手。你们又说认得师祖,这才忍着气忿,和你们好说。你们要只说大话,我豁出挨顿好打,也把你们刺个透心穿,做了鬼,却不要寻我。”易静笑道:“这个容易试,我也不便在此伤人,你们有甚法力,只管施为。或用你二人手中长矛,一齐刺来,看是如何,自然就信服了。”二人闻言,半信半疑。又问道:“这是你自己说的,你那同伴呢?”易静指着英琼道:“她比我法术还高,又不似我心软,如换她来试,你们就真活不成了。”
定睛仔细一看,连山谷带那洞府石室,俱都不见影迹。人在一片危崖底下,草褥遗失洞内,手中却添了两页残书。上官红知已遇仙无疑。忙摸宝镜,也在怀中,不曾失去。用以照物,无论多远都能照见,钜细不遗。由此方起求仙之想。便照仙书灵符,勤习了四十九日。果如仙人所言,用时只要心一默想首页之符,立可隐形飞驰,瞬息百里。独处空山,无有敌人,次页灵符虽无从试验它的威力,但一施展,身外光华连闪,立起风雷之声,料知必有灵效。可惜全书被洞中怪手夺去,仅抢到末两页,好生悔惜。每日望空祝告,盼望师父到来,仙缘遇合。一晃年余,她又连服了几次不知名的灵草。中有一种形如灵芝,紫色九叶,上结翠实。是无意中发现,因闻清香沁脾,将它采来服了。一连醉卧九日,周身骨痛筋酸,委顿难行,方知误服毒果。哪知醒来益发身轻,能蹈虚而行,捷如飞鸟。日常无事,又勤练二符不止,并学打坐。虽无师承,但是灵根慧质,早已脱骨换胎,灵府空明,久而自悟,渐能御空飞行。数月之后,两膀忽生绿毛,先颇害怕。后来越生越多,全身都是,因不为害,飞行起来反倒加快,也就听之。
二人见易、李二人神情始终藐视,自是有气。口喝一声:“看好!”各自端矛,当胸刺来。易静见手势颇缓,知二人心尚不恶,微笑答道:“只管用力,无须顾虑。”话未说完,二人手中长矛已直刺过来,眼看就要透穿,猛觉手中一震,好似撞在坚钢之上,虽然用力不猛,也震了个虎口生疼,几乎脱手。二人原见识过一点法术,心疑幻术,仍是不服。二人持矛又刺,等快刺中,觉有潜力阻隔,便不再进。一面忙收转矛,一面口诵法咒,矛尖上立有两团火焰射出。被易静一手一把握住。二人见状大惊,忙即回夺,竟如生了根一般,用尽气力,休想移动分毫。不由恼羞成怒,使出唯一看家本领,手扬处,各发出大片红光火焰,朝易、李二人迎头罩下。易静只把手微扬,便有一道光华飞起,将红光火焰紧紧包没。二人见所炼飞刀也和长矛一样,再收不回,急得连喊:“快些放手,我们服你就是。”易静随将手一松,招回剑光。笑问:“如何?”二人终是心粗,也不问二女来历,只笑答道:“你们果有这么大神通,先说和我师祖相识的话,想也决不会假。放你二人进去容易,只是见了我师祖,却不能告我二人在守门时玩婆娘呢。”易静一心想二人开门放进,以便仍照预计行事,穿过天狗坪禁地,到了红木岭神宫之前,再和英琼一同现身,以便先声夺人,并可免却途中许多屈辱周折。闻言,即应诺道:“我来是客,只要你二人能容我们进去,自无话说。”
上官红福至心灵,闻言知道神仙果然感召,赐宝授书。惊喜交集,出于望外,连忙跪谢,依言入室行事。无奈年幼,不知轻重利害,一听道书末两页符篆可以隐身防害,只练四十九日便可学会,一切俱未做错,只取书到手时,心中好奇,不及带出洞外,便即翻阅。这时宝镜已先藏向怀中,她便左手持着玉符,右手翻书。见那符篆乃古篆奇书,宛如绳结。正在细查笔路画法,一时疏忽,左手玉符与几上玉符碰了一下,立见光华连闪几闪,右侧放镜之处现出条纹图影。如若就势将符合上也好,偏又事出不意,惟恐误事,心神慌乱,忘了合符。竟先下手一抓白条纹,觉那图中虚影随手而起,便往红条纹上放去。哪知几上玉符之下,乃是妖孽元神,这一触动,立即发难。上官红百忙中瞥见一团黑气由几上玉符下冒起,中裹一只玉也似白的怪手,往几上捞来。才想起玉符未合,生了变故,大吃一惊。同时右手所抓白影,已架放在红条影之上,风雷之声,立即暴发,同时那本道书也被怪手捞到。惊悸惶急之下,忙回右手夺书,左手拿起玉符,朝怪手打去。刚刚打中,猛觉左手一震,玉符忽然震脱了手,右手一紧,哧的一声,书被怪手撕脱,夺了多半本去。同时雷声隆隆,天旋地转。满室中金光万道,耀目难睁。身便似被甚东西托起,离了原地。惊悸亡魂,眼花缭乱之中,方瞥见室中有一极妖艳的少妇影子,在金光中一闪。紧跟着眼前一暗一明,人已落地。
二人放了心,随请二人闪开正面。那个和易静说话的山人,便伸手向前,取出一面上绘白骨的小幡来,朝着关门急画了十几下,再将幡一指,那两扇宛如天生,一片浑成的高大石门,忽然红光乱闪,彩烟四射,徐徐向外自行开放。这时,二人才想起,未问二女姓名来历。方欲问询,易静本防二人要问,等门一开,不俟发话,朝英琼一使眼色,早双双飞身纵入。门在妙相峦之中,两面相通,其长七八十丈,内里颇似一座洞府,中有不少石室,并有人在内入定。易静不知洞中蛮徒行辈法力深浅,进门忙打手势,同将身形隐去。二人在洞外望见二女遁光强烈神奇,惊虹电掣,一瞥即隐,以为人已飞远深入。自信来人未怀敌意,同时所欢山女不忍久候,又各在两崖洞穴中呢声相唤,色情一动,哪还有甚心思再顾别的,匆匆行法,再将洞门封禁,各往原崖飞去。不提。
上官红方在惊疑,不敢进去,忽听耳边有人呼着自己姓名,小语道:“你误入我禁制之内,乃我有意显灵,引你来此,假手于你,禁闭这条出路,以防洞中邪魔气候将成,不等除他之人到来,便自由此遁出。你根骨缘福颇厚,如非夙缘,也无此事。不过你将来虽有仙缘遇合,此时苦难尚还未满,并且来日有大难,如非我接引来此,不久便不免于受害了。室中无人,只要紧记我言,临机不要胆小慌乱,不但妖孽决难为害,也许现在便要得我许多好处。室中有一册道书,一面晶镜。你进去时,先把晶镜拿起,往榻中心一照,榻上便现出一块与几上同样的玉符。晶镜赐你,以备后用,玉符却不能拿走。你取到手以后,几上那本道书也一并赐你。此书神妙,不到你拜师之后,也难解悟。只未两张画有符篆:一符可以飞遁隐形,一符则只要你所居之处有林木相依,人便不能害你。俱都无庸传授,只在每日子、午二时,面向东方,呼气默记此符笔画,凝神定虑,一口气将它画完。一连四十九日练过,随意运用,立有奇效。你连晶镜一齐藏向怀中,再把所取玉符合到几上玉符上面,原放晶镜之处,便有六色六道彩影现出。你只要把它当作宝物看待,心中存念,用手把白条抓起,横架在红条之上,你立时便出洞去了。”
这里易静同了英琼穿洞而过,等走出洞去一看,境界倏地一变。只见前面尽是一片极平坦的石地,寸草不生。只左近有七八座大小石峰平地拔起,疏落孤立,最高的不过二三十丈,大只数亩,小的不过丈许,粗仅二三抱,宛如石笋矗立,俱都峻峭灵秀,姿态生动,似欲飞舞。除这几座石峰,再望前面远处,如晓行遇雾一般,也看不出有甚山岭,只是一片溟蒙,望不到底。二人虽都慧目法眼,但因各人功候相差,所见境象也是大同小异,石峰数目也有多有少。易静首先觉出有异,再与英琼各运慧目定睛查看,互相低声一问,英琼只看出八座石峰,易静所见不但比英琼多了五峰,并还看出前面雾影中有大小数十座峰头隐现。只是用尽目力,仅辨依稀,稍一疏神,便即失踪。再一谛视,远近多少之间,前后所见也有出入。情知厉害,忙拉英琼立定,仔细观察。审定了门户方位,估量可以冒险越过,然后悄嘱英琼,令其紧随自己,一同隐身潜行。如有警兆,或是误触禁制,有了阻滞,不听发话,任是什么现象,不可妄自出手。英琼早知此行不是容易,自然点头应诺。
上官红日服仙草灵药,久而成嗜,平日也没等饿,见了便随意取食。因从未断过吃的,还不知道此时已能耐上连日饥渴,更不知误入禁地,只以为永困洞中,久必饿死。情急无计,便向壁跪倒,叩求神佛哀怜。哭告了些时,重又惶惶起立,退出寻路。先还想,此路曾经退走过几次,除却神佛鉴怜,十九绝望,仍要退回。哪知走不几步,忽又发现前面亮光,那路也似从未经过。自觉绝处有了一线生机,精神一振,忙即往前赶去,不远便到。一看那光,乃自一扇石门里透出。隔门缝一看,里面乃是一间极整洁的石室,当中一个石榻,旁有石几,还有炉灶等用具,似是有人在内居住。石几之上,左边放有一块寸许方圆的晶镜,寒光耀眼,照得满室光明,宛如白日。先见光亮,便由于此。右首有一玉牌,也是光华四射。牌下压有一圆物,看不甚真,当中放着薄薄一本书。暗忖:“这里荒山古洞,怎会有人居住?不是仙神,便是鬼怪。”
易静暗忖:“这一路大小石峰,何止百数,今仅看出面前十几座。分明由此起直达红木岭红发老祖神宫洞府,全在阵地包围以内。此阵又专为妖尸谷辰而设,一路埋伏,虽然不知多少,尽管师传隐形之法神妙,不患敌人发觉,到底丝毫大意不得。稍一疏忽,难免失机,求荣反辱。”于是便就自己所知阵势方位,各种禁制生克,试探着缓缓前行。进约里许,便有一座较为高大的石峰阻路。易静自小学道,两世修为,备得乃师一真大师真传,又有易周、杨姑婆二老随时指点,本来各异派中阵法多半知悉;这次更得妙一真人传授仙法,预示先机:敌人阵以前,便把门户方位认明,看出阵中好些妙用。知道这座石峰乃入阵头一关,而阵中一切埋伏禁制,也必就着这大小数百座石峰的天然形势设施。照理本应避开正面,由峰侧斜穿过去。可是等快行近峰侧,无心中发现那峰由侧面看,宛如一只饥饿扑食的恶狗,忽然触动灵机,想起眼前所看石峰,各有像形,以犬形居多。暗忖:“前面邪雾弥茫,笼罩数百里,只有当门诸峰可见,阵中虚实,难于窥测。前行,只凭以前所谙各派阵法臆度,此峰形如恶狗横立,狗的头、爪俱都斜朝向后,其势不对。来路却与右侧后面一座犬形之峰若相呼应,地名又叫天狗坪。并且所有石峰,俱都隐蔽,独此大小十数峰现出真形,又是以各人的目力的高低,来分析所见多寡,颇似故意现出门户破绽,引人入伏情景。莫要中了他的诡计?”念头一转,便不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