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
我还没弄明白,下一刻周砚就站起身走下台阶,扶着车门,只是在跨进去的那一瞬间顿了顿脚,稍微了侧了一下脸,看了我一眼,我用的是看,那一眼装着的东西太清淡,匮乏含义,而我的眼眸上已经泛起了水雾,哪还辨得出什么。
车子绝车而去,我不知道静坐了多久,哇哇的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为安真,为俞艾,为自己,还为周砚。我曾避他爱他,捆绑着他,折磨着他,就是没有想过,他会离开得这么容易。
我侧身看着身后药店的玻璃墙面,里面的我,面容模糊,毫无光彩,畸苦缠绕,要命的是,过度的紧绷和神经质在这具身躯上冲撞的淋漓尽致,我已经完全的被生活的假象给迷惑了,完全的被各种恩赐和温暖给收买了。
我知道,我爱周砚,但是,我找不回那个最好的自己去配他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都拿不出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争他。我的锋芒,我一身的莽撞点燃了我,而周砚,成为我火焰之下的影子,当这团火快要熄灭的时候,我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守候在我身的这些影子,可是,影子却不等我了。
是我,用林蒹葭的阴影,折磨了一个骄傲完整的周砚。
我咬了咬嘴唇,冲着周砚虚弱的笑了一下,“这才是你们口里的不破不立?你跟乔颂……《蒹葭情事》的内容你一定是早早就知道了,但你还是任由着这一切发生。俞艾你是一定要抓的,那么我被孙芸起诉又算什么?你算准了我会出来维护俞艾,算准了我会替她顶罪,这算什么?愚弄公众还是践踏法制?”
“你的执念在这里,所以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蒋执也说,只有你自己去撞了壁,刺激你去认清这一切的时候,治疗才算有作用。蒹葭,我们的国家也许制度严明,但是它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多一些弹性和温度,这不是愚弄或践踏,国家的制度也很希望,你可以走出这个心结,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这样一个周砚,似乎又有些陌生了,一样的清俊冷冽,一样的居高临下,但是我透过此刻的他,似乎看到了当年他毕业时,对着警徽国旗宣誓时的铮铮铁骨和坚毅的侧影。我猛然就明白过来,中间隔着的不只是我浑浊的病症,还有我看不见的一种浩然的道德和正义。
我低头,木然的看着自己的手背。
心口被汹涌的情绪堵得水泄不通,我难过得一塌糊涂,药店里的女药师听到我的动静,抓了大把的纸巾塞给我,坐在我身边沉默不语。
周砚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脊,带着他独特的冷冽温度,“对不起,是我太武断太急迫,所有的人只看到了你的病,忽视了你的心,你对俞艾的依赖,我一直看在眼里,要你做出正确的判断本来就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是我急于求成,没有一点缓冲就想让你接受这一切,我忘了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我说你让我失望了,可是,我不也一样让你失望了。”
“蒹葭,你跟俞艾,我给你时间,你记住,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包括俞艾。”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喧响,一波又一波,又催眠又静谧,让人想要安睡。
这种平和很快就被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打破了,我跟周砚同时抬头,低调的商务车里,探出了乔颂那张曾让我“一见钟情”的脸。
她垮了垮鼻梁的墨镜,推开了车门,却没有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