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哑舍 紫蚌笄
说起来,大公子扶苏被禁足,那么身为对方侍读的这少年上卿却没有什么责罚,还在深夜里茕茕而立,究竟是在等谁呢?
“近日可万事顺遂?”青衣道人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幽暗不明的夜色,让隐秘的思绪无限扩大,将闾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强迫自己屏住了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绿袍少年这回倒是把这一步棋看清楚了,这一手是刺,破了他之前做活的一个眼。瞧着这一片区域要被黑子围剿,绿袍少年本来惺忪的睡眼倒是精神了些。就算是要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很危险。他也许是猜到了真相,但没有证据也是枉然,莫不如按兵不动,静候事态发展,可他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
昨夜起,他便托嘲风和鹞鹰一直关注着咸阳宫和雍宫的动静,选定了几个有嫌疑的人,但最终还是没确定杀害赵姬陷害扶苏的人到底是谁。
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他要就此放过吗?
绿袍少年承受着师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犹豫了许久,在孤军深入的某个白子旁落了一子,接了一步。
怀着这样纠结复杂的心思,将闾在经过鹿鸣居的路上,正巧看到了他大哥的那个小侍读,在花园的某个树荫暗处正隐秘地翘首以盼。
从那位大人处得到的情报说太后已经薨了,却一直没有出殡,其中必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应该就是太后的死因。与此同时,扶苏却被禁足,这说明了什么?
绿袍少年被他看得心中一跳,自家师父五官俊逸,偏偏却长着一对非常惑人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还好,一旦笑起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还好自家师父跳脱的性子,也就在熟人面前露陷,陌生人面前好歹还能拿腔作调一番。
将闾压根儿不相信什么因为失察而受到牵连的说法,要知道雍宫离咸阳二十多里地呢!扶苏要是能面面俱到,恐怕担心的反而变成父王了。
青衣道人勾起了唇角,显然对自己的棋艺颇为自得。他转着手中的几枚棋子,听着墨玉棋子在掌心发出悦耳的摩擦声,抬眼朝自家弟子微笑。
所以……扶苏和赵姬秦太后的死因有关!
想要辅佐明君,振兴家族,那就先让他完成这个愿望再专注修行也不迟。只是,修行就如同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其实说是翘首以盼也不正确,但对方孤身一人又不是夜观天象,明摆着是在等人。
“阿罗,你心绪难平,对修行不宜。”青衣道人轻叹一声,这弟子的资质实在是凤毛麟角世所罕见,他多想直接掳到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地教导于他,却又不能不顾忌对方的心意。
是预感到了什么,将间的心忽然间怦怦直跳,目不斜视地带着身边的内侍走了过去。在走过了转角之后,他却是让内侍捧着照明的烛火继续向前,自己则趁着星光,绕到了回廊的另一边。他身上穿着的是深褐色的袍服,在黑夜中是最隐蔽不过的。而然那少年上卿穿着的是一身豆绿色的上衣和石青色的下裳,即使他尽量用树干挡住自己的身形,也没有逃过将闾的双眼。
绿袍少年抿了抿唇,并未回答。他不信师父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清晨大公子扶苏被关禁闭罚抄书,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原因传出来,但宫内外早就已经传遍了各种谣言,有些理由他听着都啼笑皆非。不过连他都能听得到那两只脊兽的唠叨,可以时常出入咸阳宫的师父肯定也能听得到,何必又要问他呢?
绿袍少年整理了一下情绪,便如实道:“输了,不开心,就如与师父对弈一般。”以前师父还让子的时候,他偶尔还能赢几局,现在完全无懈可击,不怪他不愿与师父下棋。
将闾推断出来这个结论的时候,就足足有好半晌都没回过神,导致他一下午都没有集中精神办事。
这应该是因为他本来好好的计划,被人从中破坏而产生的恼怒。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个颗毒草的种子,疯了一样地在他的脑海里生长着,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思绪。尤其当他想到赵姬的尸体就在他不远处的寝殿停放,更是坐立难安。堆积的条陈也没有心情处理,将闾在暖阁中煎熬了许久,直到深夜时分,才决定明日再议,暖阁他是没办法再待了。
之前自己受伤的时候,即使知道凶手是将闾,都觉得不是时机,没有立刻报复对方。可是见扶苏受伤,他却忍不住心中大怒,虽是扶苏自己不小心跪出来的,他却恨不得立刻把那人揪出来千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