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哑舍 阴阳燧

果然始皇也是如此做的，把李斯推上了丞相之位，相当于委托了一个人来管家。其实李斯所做的，和这些年扶苏做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自从一统六国之后，自封为始皇的秦王更是把天下所见之地都归为自己的领土。南至百越，北至匈奴，都视为囊中之物。可光百越之地，就耗费了七年时间，前前后后将近出动了一百万大军。还有修建灵渠的耗用，这百万大军的粮草，何时才能从贫瘠的百越收回来？

“他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扶苏低低地笑出了声，只是言语中有种说不出的惨然。

绿袍青年对此等报怨之语，已经习以为常，径自摆弄着身周的瓶瓶罐罐。

定了定神，绿袍青年没有再分心去想其他事。他放开了手中的书简，淡淡道：“终于。”

“嗯。”绿袍青年点了点头，自家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傅让嘲风传了话，丢了一屋子的书给他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略一抬头，绿袍青年便注意到了扶苏的目光，加重了语气强调道，“炼丹乃小道，切不可妄信。”

扶苏叹了口气，没错，终于来了。

“最近开始修习炼丹了？”

逐渐掌控大秦帝国权柄的过程，就像是在爬山一般。站在山顶的自然是他的父皇，而他最终的目的也是站在山峦之巅，况且这个位置非常的狭窄，窄到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

“这是臣所选的道路，纵使长满荆棘，赤着双脚，手中无刃，也要无所畏惧地走下去。”绿袍青年定了定神，唇角勾出了一个恬静的笑容。

“这是何物？”扶苏的目光掠过那些瓶瓶罐罐，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此物像是一个巴掌大的铜镜，却凹了进去，呈倒圆锥形，壁面光可鉴人。扶苏忍不住坐直身体，伸手拿在手中。此物的背面顶部和铜镜一样，顶部的中央有一个蟠龙钮，周围雕刻着蟠離纹，间或饰以风雷纹。

扶苏被他言语中的坚定所震撼，知道此时他无论说什么宽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只好默默地在心中立誓。他要好好地记住这个感受，以后定不负卿。

“不及我师傅的乌金鼎。”绿袍青年也随意的回了一句，知道对方心不在焉。

“可有何变故？”绿袍青年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找了个借口岔开来。

“赤盐半两、石硫黄半两、大鹏砂半两、北庭砂半两、蒲州石胆一两……”扶苏也不奇怪自家侍读的漠视，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从一个个陶瓶中倒出各种各样的药材，大多都是他认识的。

那么他究竟爬到什么位置，才会引起始皇的警觉，而对方又将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些她和自家侍读都反复经过许多推衍。

即使是私下独处，绿袍青年也知道谨言慎行，对始皇的腹诽也深藏心中，并没有附和自家大公子的评语。他从旁边的瓶瓶罐罐中拣出一些，往青金鼎中依次倾倒。

分权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合理的一种反应。

百越和匈奴还不一样，匈奴有可能会进犯中原，可百越的蛮族却无此实力，真不知始皇为何会如此固执己见。

“这青金鼎倒是个好东西。”扶苏百般聊赖，随口称赞了一句。

“毕之，父皇拟定要立李斯为丞相。”扶苏在床榻前盘膝坐下，顺着自家侍读的目光看向院中的池塘。这个消息本不应该在这时候说出来让自家侍读烦恼的，但他刚刚去过咸阳宫面见父皇，现在思绪混乱，急需倾诉。

见扶苏明显不在意的神色，绿袍青年也并不再劝。他们年纪尚轻，实在是不能理解半截身子已入土之人的心情。但始皇身边的道士，一个比一个假，绿袍青年几次想要拆穿他们，却并无师傅的神通，只好按捺住。

绿袍青年早在他去见父皇的时候，就被嘲风通知了，所以闻言也没有太过惊讶。嘲风和鹞鹰的通风报信，也是他运筹帷幄时不可或缺的利器。可此时想来，若是宫中不止他一人能听到嘲风和鹞鹰的声音，那岂不是让这利器也让与他人使用了吗？

扶苏撇了撇嘴，知道自家侍读这是暗示自己不要像他父皇一样痴迷于求仙问道。扶苏是不信这世上会有人长生不老的，不过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绿袍青年，也许是对方自小修习道术，修身养性，整个人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了好几岁，介于青年与少年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