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哑舍 骨鸣镝
是的,鹞鹰虽然号称能看尽天下事,但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得到,它也是透过其他脊兽的眼睛来看尽天下事的,也就是说必须要有房屋,屋顶还必须要有脊兽石刻才行。而北疆一带,房屋也都是极其简陋的,连帐篷都是临时搭建的,所以跟本不在鹞鹰的视力范围。
匈奴人一般都是披发,冒顿不甚习惯地动了动头,总觉得脖颈凉嗖嗖的,冒着一股寒气,这下瞌睡虫都跑光了。对于这个听话的俘虏,冒顿满意地龇了龇牙,不客气地发号施令道:“接下来,我需要一匹马。”
青年上卿苦笑,嘲风的个性还真是没人能受得了呢。
青年上卿脸上的表情只是略挣扎了一下,便低垂着眼帘,起身示意他跟上。
青年上卿拿起一旁的丝帕仔细地擦着狻猊头上的香灰,却在片刻之后停滞了动作,任由那丝帕从他指尖滑落。
这大秦的壮丽山河,才刚刚展露在脚下,又怎会舍得眼睁睁地放手给他人?
香炉里的熏香球很快就燃烧殆尽,狻猊也重新安静了下来。它所需的烟火也并不多,即使现在再燃着一个熏香球,也不能让狻猊醒过来了。
战甲穿的再磨磨蹭蹭,一刻钟的时间也穿好了。军吏铠的铠甲是由甲片编缀而成,并没有衬材,身甲较长,穿在冒顿的身上,倒显得有些短小。两肩上还有披膊,冒顿动了动手臂,调整了一下铠甲的松紧,示意这位绿袍青年帮他束发。
可是,那也不会是他了。
这是匈奴人学说秦语时,捋不平的舌头造成的口音。
青年上卿的心中虽然鄙夷着“异族人果真茹毛饮血”,但未尝没有一丝羡慕。
青年上卿听话地一动未动,在北疆一年多,他也听过这种古怪的口音。
若是……若是始皇驾崩,大公子登基,就再好不过了。
※·※
冒顿戏谑地看着他,绿袍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怒,但依旧忍气吞声地让他坐下,打算绕到他背后。
不过偶尔和两只脊兽聊聊天,心情确实会变得轻松一些。有时候,青年上卿也会想,若他选择做个没心没肺无牵无挂的人,也许就不会如此痛苦烦恼了。
“如此即可。”冒顿动了动手中的匕首,制止了对方的行动。他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让给敌人?
其实这个也蛮好解决的,只要在上郡的某个屋顶上装只脊兽就可以了,但他身体的异常,并不想让两只脊兽这么快就发现,所以才一直用其他理由搪塞。
两人面对面坐好,绿袍青年略直起身,勉勉强强地帮他束好了发髻。
青年上卿神色黯然,知道自己已是入了魔障,始皇雄才伟略,乃世间难得的明主。
“嘘……不要出声。”带着古怪口音的男声,在他耳边突兀地响起。
也许,是因为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才格外急躁。
因为一柄锋利的短剑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这一刻,他有些理解始皇为何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长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