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哑舍 骨鸣镝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说完抬手示意了一下，嗤笑道：“你这手弩上插着的是鸣镝箭，相信我，我也不想在这夜里动用这只箭，这声响足以暴露我的踪迹了。”

他还能掩人耳目地在人前活动多久？就算他经常往兵营中跑，大公子扶苏也应该隐约有些怀疑了吧？

一边听一边把嘲风所说的这三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记在脑海里，再和从咸阳传来的密报一一比对，青年上卿的身体虽然已经开始僵化，但头脑一如往日般聪慧。

就是怕那些亲卫按捺不住，打草惊蛇。

没错，青年上卿每三个月风雨无阻地来瓦勒寨陪同换防，就是因为狻猊石刻只有在特定的位置，才能与嘲风和鹞鹰通话。大公子扶苏暂时离开咸阳的政权中心一段时间，但并不代表他要放弃对咸阳事态的控制。

青年上卿一边思索着，一边跟身后的冒顿讲条件：“王子殿下说放我一条生路，如何保障？”

“在。”青年上卿卷下袖子，把瘀痕累累的手臂重新遮盖好，“咸阳可有何新鲜事？”

“嘲风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鹞鹰在一旁受不了地插嘴。

冒顿并不觉得对方有能力反抗，若是性格刚烈的，在被发现劫持那一刹那就高呼示警了。时间拖的越长，对方肯定就越惜命。况且从对方可以单独有一个军帐、拥有军吏铠，还有丰盛足够的饭食来分析，就知道对方在军中的身份并不低。但又因为军帐较偏，也没有亲兵守卫来看守，可见这个人地位也没有高到失踪会马上引人注意的地步，身体又赢弱地毫无战斗力，用来挟持再适合不过了。

“哼，真不开心。”嘲风生气地冷哼一声，随后别别扭扭地努嘴道，“唉，连鹞鹰也看不到你，只能每隔三个月跟你这么通通话，若是你不小心死在沙漠中，我们都不知道。”

瓦勒寨中此时已经万籁无声，该出去巡逻的还没有回营，该休息的早就沉入了梦乡，在寨内负责警戒的士兵们都在放轻脚步地走来走去，只能听到窃窃私语声和晚风吹拂着旗帜而发出的猎猎声响。

“应该还要一段时间。”青年上卿解释道，无声地叹了口气。

冒顿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但对方既然提出来了，鉴于他还没有弄来马，便装作慎重地略想了一下，开口道：“待出了寨门，我跑到无人处，便可放你离开。”

“阿……阿罗……你在吗？”被烟雾缭绕的狻猊石刻中，传来了嘲风咋咋呼呼的声音。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所以还夹杂着嘈杂的风声。

“在下不信。”青年上卿索性停下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青年上卿握紧了双手，俊容上满是不甘。他还没有看到他的大公子扶苏登上那尊宝座呢……

“你！”冒顿也被迫停了下来，两人虽然都面带笑容，但其中暗藏杀机。尽管心中暴怒，冒顿也知在此若闹将开来，他分分钟就会被俘虏，甚至连自杀都是奢望。暗压着怒火，冒顿只想了片刻，就沉声道：“到了一处，我将你绑住手脚，我倒骑战马离开，若是你有呼救的企图，我就会射出此箭。”

冒顿换好了秦军的战甲，梳着秦兵的发髻，在黑暗中，高鼻深目的五官也不是太明显，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秦兵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人留意他手中看似随意拿着的手弩，其实是对准了走在他身前的青年。

“阿罗，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螭吻一直在睡觉，我每天只能和鹞鹰拌嘴，好无聊啊！”

天时地利人和，就算谨慎如冒顿，都觉得他是在遭受了二十二年不公平待遇之后，终于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丝毫没察觉走在前面的青年脸上放松的神情。

虽然嘲风八卦，但事实上能让它记在心间的大事也没几件，很快它就汇报完了，开始打滚撒娇。

青年上卿是真的不担心，反而欣然地带着冒顿王子去寨门口的马厩。他虽然只身在王离军中，但身边却一直跟着几个直属于扶苏的亲卫。只是他想要私下同嘲风与鹞鹰聊天，便把他们遣得远了一些。也没过多久，他就带着一个陌生人出了军帐，只要不是傻的，都会发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