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哑舍 骨鸣镝
“这事倒真是令人唏嘘啊,头曼单于真是昏庸,宠爱妾室,想要立小儿子为单于,居然把冒顿王子当成质子送去了月氏国。”王离啧啧称奇,但也没太大惊小怪。质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的始皇帝当年也做过质子。
已经品不太出来味道了呢,只能从咬合的感觉来判断,这羊肉腌制的时间有点长,太老了。
“说吧。”青年上卿认命地在案几后席地而坐,几面上都已经铺好了笔墨与白帛,王离的亲兵们做得都极其到位。
两人寂然无声地吃完晚饭,冒顿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用言语刺激他辩论,反而闷头用匕首雕刻制作着什么。
“所以,他逃了?今日遇到的那队匈奴骑兵就是在找他?”青年上卿从王离的语气中猜到了结果,秀气的双眉不由得微微皱起。同样有个不重视长子的父皇,有个备受宠爱的弟弟,这个冒顿王子与大公子扶苏相似的经历,让青年上卿不禁有些走神。
准确的说,冒顿已经默认为这是他的奴隶了,这人吃得不多,喝得很少,感觉不到草原夜晚的寒冷,不哭不闹,还不反抗,不愧为最佳人质。
说不定头曼单于就是打着类似的主意,因为有秦军驻扎上郡,匈奴无力向南扩张,便把目标转向了草原的其他部族。而一个并不宠爱的儿子的死活,貌似并不在头曼单于的考虑范围之内。
“韩信,你真不吃吗?”冒顿操着那带着口音的秦语,拿起一旁的腌羊肉。
匈奴不过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胡人部落,在这片茫茫草原上,有着数十个甚至上百个部落。而单于也只是选举制,不是世袭制,所以冒顿的生死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秦军可以借此挑起草原上的争端,之后坐山观虎斗。
青年上卿持着笔的手一顿,苦笑道:“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我跑了一天马,也很累的好吗?”
青年上卿不是没想过逃离,但以他的身体连个孩童都打不过,更别说冒顿这匹草原孤狼了。
帛布上的字迹比起今日在马背上写的还要潦草,王离可记得年轻的上卿大人在十多年前,字迹就工整俊秀。他至今都随身携带着当年他送给他的锦囊,其中就有阿罗写的帛书,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再这样拖下去,反而是王离孤军深入,青年上卿从三天前起就开始担心王离的安危了。冒顿的心思,青年上卿早就猜到了,无非是带着他这个免死牌,使得秦军不远不近地吊着,就算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匈奴骑兵,在看到秦军的旗帜时也只会望风而逃。
王离虽然如此说,但也知道要在茫茫草原之中寻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他晚上要出动军队搜查附近,也是因为恰逢其会,抱着试试运气的想法。王离思绪纷乱,坐不住起身,在主帐中踱来踱去,最终在青年上卿的身边驻足。待他看清白帛上的文字时,不由得诧异地问道:“咦?阿罗,你的手怎么了?”
青年上卿还是不怎么习惯自己随便报的假名,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他不想对冒顿报自己的名字,对方若是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他就更别想逃走了。
“你知道那头曼单于又做了什么吗?前些日子居然发动了对月氏国的战争,浑然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王离长吁短叹,“冒顿那小子也是时运不济,不过于你大秦而言,他要是就这样死在月氏国就好了。”
“快吃!”冒顿还是用匕首片了一小块羊肉扔了过去。
青年上卿看王离的表情就知道这事还有下文,他索性没急着下笔,而是抬手倒了点水,慢悠悠地磨着墨块。
青年上卿无奈地看着手中甚至还带着泥沙的一小块羊肉,挣扎了半晌,还是用手抹去脏污撕成小块一点点塞进嘴里。
可笑,这冒顿王子还祈求天地保佑什么?要谢也得谢秦军啊!这妥妥的是想蹭免费保护伞一直蹭到王庭啊!
青年上卿想起之前来主帐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即使是夜里也不断出发去巡查草原的队伍,原来就是为了此事,欣然点头。
青年上卿越想越不爽,只能再次唾弃自己不中用的身体。他把手臂伸出毛毯,顺便撸起袖子,借着月色星光,看着手臂上逐渐扩大的血障尸斑,不由自主地锁紧眉头。
“是的,头曼单于得到消息后,怕冒顿回去参加五月祭祀大会。”王离用手指敲了敲几面,声音转为森冷,“写军报给蒙将军,阐明此事,若是狭路相逢,务必要让冒顿再也回不去。”
那边冒顿祭拜完毕,便起身往他的俘虏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