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快乐的新年快乐

每一封都很短，各自不同的内容。“宋佳南，这是我去美国之后的第一节课，我听不懂那个老师的口音，只好向同班同学借笔记，抄着抄着我就想起你以前借给我的英语笔记，你的字很漂亮很整齐，好像用刀刻的一样工整。其实我没有告诉你，那年高考后你妈妈整理你的复习资料准备卖掉的时候，被我偷偷地留下来一本你的英语笔记，现在就躺在我的书桌下面。”

“为什么？”宋佳南叹口气，讪讪地把手放下来。

“今天我这里下雪了，很大，比我想象中的都大，我记得小时候你特别喜欢下雪，跟我们堆雪人，你还喜欢屋檐上结的冰凌，很长的，你每次都可怜兮兮地求我把最长的那根掰下来给你玩，还会允诺拿金丝猴奶糖给我吃，那时候你长的已经没我高了。”

“我哥帮我去办些手续，顺便帮我领回来了，来来，允许你挑一样东西，算是我的谢礼。”方言晏笑得开心，目光一直盯着宋佳南抬起的手，“不过巧克力是不可以的！”

他们一起穿过大院里堆积的废弃砖头，爬到楼顶看城市的风景，这边，那边，开发的工地，喧嚷的人群，他口袋里装着妈妈亲手做的芝麻糖，小心翼翼地分给她一半。

“烤鱿鱼，烤鱿鱼！”方言晏忙不迭地答应，伸了一只油腻腻的爪子掏出皱巴巴的两张纸币，“老板，三杯珍珠奶茶，要珍珠的，热的。”

再后来，再后来搬到新的家里，依然在一个小区，可是不在一栋楼里，他和她变成了同学，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已经记不得多少年了，可是有过的记忆，似乎统统与他相关。

下雨天确实是需要热气腾腾的食物来抚慰失落的心情的，于是他们俩拎着大大的购物袋，站在摊子旁边捧着肉夹馍吃，吃完了宋佳南问：“要不要再来点烤鱿鱼，或者鱼丸？”

真的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的僵局，宋佳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开常用的邮箱，查看完邮件，刚想把浏览器关了，忽然一个许久没有用过的邮箱迅速地跳到脑海里。

“呵，缘分吧，可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

顺手递过去一杯珍珠奶茶，方言晏笑得讨巧：“你家啥吃的都没有，跟异度空间似的。”

她轻轻地微笑起来：“是的，还是朋友。”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苏立穿着白色的风衣，没撑伞，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齐额的短发闪闪发亮，有那么几缕湿湿地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至眉间。双眼在薄薄的雨帘之后，淡如烟雾里的湖泊，水汽纵横，看到他们站在一起饕餮，微微皱起了眉头：“方言晏，我才出去了一会儿，你就自己跑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变成好友，而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情谊在一瞬间崩溃，她还清楚地记得张静康看自己的冰冷眼神，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结完账之后，方言晏看到卖场外的小食摊上有卖烤肉夹馍的，香喷喷的肉香弥散在空气中，兴奋得眼睛闪闪的：“佳南姐，我请你吃烤肉，别客气哦。”

那时候她特意地用那个邮箱跟苏立传歌、传图，直到后来废弃不用了，都没有再去看一眼，想来也是一种消极的逃避。这个邮箱也许不存在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随手按了几个密码，都是错误的，最后胡乱地把那些惯用的密码数字编排起来，网页诡异跳转着展现在眼前。

旁边有女孩子走过，听到方言晏一本正经又俏皮的话，都哧哧地笑着走过去，宋佳南无奈地翻翻白眼：“那好吧，瑞士糖好了。”

她忽然就愣在那里，黑色的字体显示一个清晰的数字167。167封未读邮件，全都是来自同一个邮箱地址，分明就是段嘉辰的名字拼音和他的生日组成的地址。

方言晏说得煞有介事的：“巧克力是送给心爱的人的，我心爱的人肯定不是你，你心爱的人肯定不是我，所以这么有深刻寓意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心爱的又心爱你的人。”

“呃呃呃，你哥！！”

最初熟识的阶段，不过是两小无猜的一段真空岁月。那时候的小城还不能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省城，低矮的建筑群中两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不啊，我们一人一杯，你，我，还有我哥嘛，我刚才发信息让他来接我了。”

她记得他家种的无花果树会爬到她家阳台前，那时候她挤在栏杆的缝隙里拼命地想抓住那颗紫红的果子，而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站在花台上抬起头冲着她喊“小心”，她终究是因为够不着而懊丧地放弃。傍晚的时候，楼下那个漂亮的阿姨领着那个眼睛大大的男孩子上来，他手里捧着一碗熟透的无花果对她说“下次要吃就来我们家，妈妈说你伸手去抓，很危险的”。她还记得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那时候她比他还高。

宋佳南顺口就问：“干吗三杯，你喝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