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不可以不坚强

刚从急诊外科室出来，迎面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从走廊前头跑过，很熟悉的身影，宋佳南脱口而出：“方言晏？”

那么多人在一起，一起唱一首歌，那么多张快乐的、幸福的、感动的、悲伤的脸，在爱情中甜蜜的，暧昧的，彷徨的，伤心的，绝望的人，聚集在这个平安夜的演唱会上。

拍完片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治疗一段时间，开了一些药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生嘱咐她尽量减少运动，以车代步。

宋佳南根本什么都没听到，连忙解释：“朋友而已。对了，方言晏，就你一个人来采访吗？报社还有人在值班，周宇放心让你一个人来？”

她的爱，很勇敢，却孤单；她的爱，在自己面前很孤勇，在他面前却很卑微。

“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方言晏笑笑，然后看到她身旁站着的席洛屿，懵懂地眨眨眼睛，“朋友，男性朋友，男朋友？”还没等宋佳南回答，自己就很擅作主张地小声否定掉，“不会的，小白脸加闷骚才是你好的那口。”

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指尖，手背冰凉，她笑起来，原来真的不能一个人来听这样一个充满回忆的演唱会。

“我来看病的，真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把你派过来？”

工作，稿子，忽然宋佳南一愣，然后轻轻地啊了一声：“对了，我的稿！”

她不记得那么多了，只记得最后她唱了那首《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连空闲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到工作。

戛然而止，苏立笑道问：“怎么不唱了？”

曾经写了一个晚上的稿子，回到家手里还攥着报社移动热线的小灵通，实在累得不行只好让室友帮忙接听，自己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也曾寒冬腊月里站在派出所门口，为了那一点点的消息内幕，忍气吞声受尽了奚落；也曾受到报社其他人的排挤，好不容易发表的稿件，却又署了别人的名字。

可是有种感觉，很奇异，仿佛顺着那些泪水，过往中的一些东西慢慢地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弥散到空气里，心下微微地一动，竟觉得轻松很多。

方言晏头一歪，眼睛瞪大大的，自言自语似的：“佳南姐，你不是去省台采访了？怎么跟我们跑来医院了，这角色背景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最后一首歌照例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勇气》，舞台上的女孩子一袭红色的礼服，灯光通明，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都齐声地唱道，或是喊道：“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果然是方言晏，头发被风塑造成诡异的刺猬头，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顶着风跑过来的样子，不过体力还不错，没气喘吁吁的，从这点看上去还觉得这个记者还是挺专业的。

身边的女孩子和她的男朋友，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睛里有莫名的泪花闪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已经哽咽，边哭边笑，宋佳南咬住了嘴唇，轻轻地跟着唱。

“忘记歌词了。”宋佳南牵了牵嘴角，“很久不唱这首歌了，差不多都忘记了。”

宋佳南看方言晏一路小跑上了二楼，只得苦笑，很是感慨：“小孩子真是辛苦啊，现在看看以前的自己才知道多不容易。”

她没有告诉他，后面的歌词她记得很清楚：“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方言晏啧啧嘴：“哎哟，跟主任来视察民情似的，我说佳南姐你就安心地生你的病好了，都不是我老大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他冲着席洛屿笑笑，“先走了，记者是很忙的，尤其是在医院不被待见的记者。”

记得清楚，可是没有勇气唱出来，因为她爱得那么坚决，同时又那么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