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 第25节
裴寂便不做声,由着裴衡将他扶去榻上坐下,两条腿伸出去时,裴衡撩了袍卷起裤管一看,从膝盖开始,一大片红肿青紫,显然是伤得狠了。
跪了足有四五个时辰,可不是伤了筋骨?
“你这真是!”裴衡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扬声叫家僮,“去取个深些的木桶,能漫过膝盖的那种,打冷水给三郎君泡泡!”
“有劳阿兄。”裴寂试探着去脱纨绔,一不小心碰到淤血的地方,一阵入骨的疼,不由得皱了眉,“阿兄去睡吧,这里我能应付。”
“何必逞强?”裴衡帮着他撑开裤管的口,小心把纨绔脱下,“你明天告假吧,这样子也没法出门。”
沈青葙苦苦等到三更时, 还是不见裴寂的踪影,她怏怏睡下,半梦半醒之间, 忽听得窗外戚戚沥沥,竟是下起小雨来了, 雨点打在芭蕉叶上, 轻重缓急, 各不相同,恍惚中, 却像一曲凄清的乐曲。
沈青葙想起素日里弹的琵琶曲中,有一曲《雨打蕉叶》, 年少初学时,老师总说她单纯无忧,体味不到其中的韵致, 可是眼下,她却突然领悟了那曲调中含而不露、循环往复的哀伤之意。
原来就连弹琵琶, 也是要有那等心境,那等经历,才能领悟更多, 也不知她那位四海云游的老师, 曾经历过什么, 才能将那曲《雨打蕉叶》弹得那样哀艳入骨。
她最爱的那把凤尾琵琶, 是老师送给她的, 去云州时她也带了去,经过这番憔悴离乱,也不知如今在哪里。
沈青葙默默地掉了几点泪,自己抬手擦干了, 恍惚又想到,裴寂明知道她在等着,按理说不会突然断了音信的,又是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裴寂停顿片刻,才道:“还有些事情,明天须得去一趟。”
裴衡略一思想,立刻想到沈潜是这几天就要出狱,动作便顿住了:“大人还在气恼着,你竟真是要执迷到底吗?”
裴寂低着头,道了声:“阿兄恕罪。”
裴寂深知他的性子,看起来温和谦让,内里却极是执着,他知道劝不动,皱着眉头说道:“你自己想清楚些,如今的形势正是如履薄冰,要么你就谨言慎行,别给人借口攻讦你,要么你就干脆别趟这趟浑水。”
裴寂低垂凤目,声音低低:“弟就在其中,难以独善其身。”
三更鼓响时,裴寂下意识地看向西边,那是她在的方向,不过隔着这么远,堂外又夜色沉沉,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三郎,”裴衡独自走了进来,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又有几盒药膏,道,“起来吧,我给你敷药。”
裴寂依旧跪着,沉声道:“大人不曾发话,我不能起。”
“方才我去问过大人,虽然没明说要你起来,但我说给你敷药,他没做声。”裴衡上前扶住他,“起来吧,大人当是默许的。”
裴寂顺着他搀扶的力度,慢慢站起身来,还没站直,已经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出去,裴衡忙将他扶住了,叹道:“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