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引书义破除迷信 较资财衅起家庭

<a href="#w17">[17]</a> 丁字——一种帘子的专称。

<a href="#w18">[18]</a> 纱——指纱窗或纱帐之类。

<a href="#w7">[7]</a> 平仄——四声的平声叫做平，上、去、入三声叫做仄，合称平仄。做诗做赋，用的字音一定要平仄互用，声调才能谐和。作近体诗，用字或平声，或仄声，都有一定的规律，不能混用。

<a href="#w8">[8]</a> 枪替——考试时，找人冒名代考，叫做枪替。代考的人叫做枪手。

<a href="#w9">[9]</a> 两股——指八股文中后股里两股排偶的文字，是全篇较难作的部分。

<a href="#w10">[10]</a> 古、近体诗——古体诗，也叫古诗、古风。句数没有限制，用平韵、仄韵，转韵或不转韵既没有一定，也不拘定要平仄对偶。近体诗，参看第九回“绝诗”注。

<a href="#w11">[11]</a> 银蒜——也叫帘押，是镇压帘子下端，免得被风吹动的一种器具。用银子制成，形如蒜头，所以叫做银蒜。

当下夜色已深，各各安歇。次日继之出来，我便进城去。回到家时，却不见了我母亲，问起方知是到伯父家去了。我吃惊便问：“怎么想着去的？”婶娘道：“也不知他怎么想着去的，忽然一声说要去，马上就叫打轿子。”我听了好不放心，便要赶去。姊姊道：“你不要去！好得伯娘只知你在关上，你不去也断不怪你。这回去，不定是算帐，大家总没有好气，你此刻赶了去，不免两个人都要拿你出气。”我问：“几时去的？”姊姊道：“才去了一会。等一等再不来时，我代你请伯娘回来。”我只得答应了，到继之这边上房去走了一遍。

此时干娘，大嫂子，干儿子，叔叔的，叫得分外亲热。坐了一会，回到自己家去，把那四首诗给姊姊看。姊姊看了，便问：“那里来的？这倒像是闺阁诗。”我道：“不要亵渎了他，这是神仙作的呢。”姊姊又问：“端的那里来的？”我就把扶乩的话说了一遍。姊姊又把那诗看了再看，道：“这是神仙作的，也说不定。”我道：“姊姊真是奇人说奇话，怎么看得出来呢？”姊姊道：“这并不奇。你看这四首诗，炼字炼句及那对仗<a href="#m35">^[35]</a>，看着虽像是小品，然而非真正作手作不出来。但是讲究咏物诗，不重在描摹，却重在寄托<a href="#m36">^[36]</a>；是一位诗人，他作了四首之多，内中必有几联写他的寄托的，他这个却是绝无寄托，或者仙人万虑皆空，所以用不着寄托。所以我说是仙人作的，也说不定。”

我不觉叹了一口气。姊姊道：“好端端的为甚么叹气？”我道：“我叹妇人女子，任凭怎么聪明才干，总离不了‘信鬼神’三个字。天下那里有许多神仙！”姊姊笑道：“你说我信鬼神，可见你是不信的了。我问你一句：你为甚么不信？”我道：“这是没有的东西，我所以不信。”姊姊道：“怎见得没有？也要还一个没有的凭据出来。”我道：“只我不曾看见过，我便知道一定是没有的。”姊姊道：“你这个又是中了宋儒<a href="#m37">^[37]</a>之毒，甚么‘六合<a href="#m38">^[38]</a>之外，存而勿论’，凡自己眼睛看不见的，都说是没有的。天上有个玉皇大帝，你是不曾看见过的，你说没有；北京有个皇帝，你也没有见过，你也说是没有的么？”我道：“这么说，姊姊是说有的了？”姊姊道：“惟其我有了那没有的凭据，才敢考你。”我连忙问：“凭据在那里？”姊姊道：“我问你一句书，‘先王以神道设教’，怎么解？”我想了一想道：“先王也信他，我们可以不必谈了。”姊姊道：“是不是呢，这样粗心的人还读书么！这句书重在一个‘设’字，本来没有的，比方出来，就叫做设。犹如我此刻没有死，要比方我死了，行起文来，便是‘设我死’或是‘我设死’，人家见了，就明知我没有死了。所以神道本来是没有的，先王因为那些愚民有时非王法所能及，并且王法只能治其身，不能治其心，所以先王设出一个神道来，教化愚民。我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古人不过闲闲的撒了一个谎，天下后世多少聪明绝顶之人，一齐都叫他瞒住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呢。我再问你这个‘如’字怎么解？”我道：“如，似也，就是俗话的‘像’字，如何不会解。”姊姊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这两句，你解解看。”我想了一想，笑道：“又像在，又像神在，可见得都不在，这也是没有的凭据了。”姊姊道：“既然没有，为甚么孔子还祭呢？两个‘祭’字，为甚么不解？”我道：“这就是神道设教的意思了，难道还不懂么。”姊姊道：“又错了！两个‘祭’字是两个讲法：上一个‘祭’字是祭祖宗，是追远<a href="#m39">^[39]</a>的意思；鬼神可以没有，祖宗不可没有，虽然死了一样是没有的，但念我身之所自来，不敢或忘，祖宗虽没了，然而孝子慈孙，追远起来，便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下一个‘祭’字是祭神，那才是神道设教的意思呢。”我不禁点头道：“我也不敢多说了，明日我送一份门生帖子来拜先生罢。”姊姊道：“甚么先生门生！我这个又是谁教的，还不是自己体会出来。大凡读书，总要体会出古人的意思，方不负了古人作书的一番苦心。”

讲到这里，姊姊忽然看了看表，道：“到时候了，叫他们打轿子罢。”我惊问甚事。姊姊道：“我直对你说罢：伯娘是到那边算帐去的，我死活劝不住，因约了到了这个时候不回来我便去，倘使有甚争执，也好解劝解劝。谈谈不觉过了时候了，此刻不知怎样闹呢。”我道：“还是我去罢。”姊姊道：“使不得！你去白讨气受。伯娘也说过，你回来了。也不叫你去。”说罢，匆匆打轿去了。正是：要凭三寸莲花舌，去劝争多论寡人。不知此去如何，且待下回再记。

<a href="#w1">[1]</a> 朝廷命官——官员是由皇帝发布命令授与的，所以叫做朝廷命官。

<a href="#w12">[12]</a> 约——缠束、卷扎。

<a href="#w13">[13]</a> 乙字初三月——指农历初三夜晚的月亮，细细的一弯，像乙字一样。

<a href="#w14">[14]</a> 丁当廿四风——丁当，风吹玉佩、铁马之类东西的响声。廿四风，二十四番花信风的简称。花信风，意思是风应花期而来，始于梅花，终于楝花。古人把一月分为二气六候，四月共八气二十四候；每候五日，应以一花的风，如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之类。二十四番，就是二十四候。这里意思是指帘钩在风中的响声。

<a href="#w15">[15]</a> 碧城——指仙境。道家说法：元始天尊住在碧霞之城。这里是引用唐李商隐诗“碧城十二曲阑干”句。

<a href="#w16">[16]</a> 殢——纠缠的意思。

<a href="#w2">[2]</a> 新衙门——就是会审公廨，参看第七回“会审公堂”注。

<a href="#w3">[3]</a> 殡房——寺庙和善堂里专供人停放灵柩的房屋。

<a href="#w4">[4]</a> 扶乩——也叫扶箕、扶鸾。由两人扶住一个丁字形木架的两端，木架中间悬一枝木笔，下面放一沙盘，据说依术施行，鬼神降临之后，木笔就可以自动在沙上写字，或作诗词，或卜吉凶，或开药方，事情完了，笔也就不动了。这是一种托名鬼神来骗人的把戏。

<a href="#w5">[5]</a> 绝世——指顶好的，世上没有第二个。

<a href="#w6">[6]</a> 八韵诗——指试帖诗，是清朝科举考试的诗体。以古人诗句为题，上面加“赋得”二字，例如“中天月色好谁看”，得“看”字，就以看字押韵。共五言八韵，所以称八韵诗。科举考试的头场，同时要考八股文和试帖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