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阻进身兄遭弟谮 破奸谋妇弃夫逃
<a href="#w8">[8]</a> 盐运判——就是盐运司运判,是盐运使下面管理某一个地区盐务的官员。
忽然王端甫又走来说道:“有一桩极新鲜的新闻。”我忙问甚么事。端甫道:“昨日你走了之后,景翼还在楼上哭个不了,哭了许久,才不听见消息。到得晚上八点来钟,他忽然走下来,找他的老婆和女儿,说是他哭的倦了,不觉睡去,此时醒来,却不见老婆,所以下来找他;看见没有,他便仍上楼去。不一会,哭丧着脸下来,说是几件银首饰、绸衣服都不见了,可见得是老婆带了那五岁的女儿逃走了。”我笑道:“活应该的!他把弟妇拐卖了,还要栽他一个逃走的名字,此刻他的妻子真个逃走了也罢了。”端甫道:“他的妻子来路本不甚清楚,又不曾听见他娶妻,就有了这个人。有人说他是个咸水妹,还有人说他那女孩子也是带来的。”我一想道:“不错。我前年在杭州见他时,他还说不曾娶妻;算他说过就娶,这三年的工夫,那里能养成个五岁孩子呢。”端甫道:“他也是前年十月间到上海的。鸿甫把他们安顿好了,才带了少妾到天津去,不料就接二连三的死人,此刻竟闹的家散人亡了。景翼从昨夜到此刻还没有睡,今天早起又不想出去寻找,不知打甚么主意。”我道:“来路不正的,他自然见势头不妙,就先奉身以退了。他也明知寻亦无益,所以不去寻了,这倒是他的见识。”端甫见我们行色匆匆,也不久坐,就去了。我同德泉两个,叫人挑了行李,同到船上,解维<a href="#m18"><sup>[18]</sup></a>向苏州而去。
<a href="#w9">[9]</a> 取不伤廉——取得少,或取得适当,不妨碍自己的清廉。
次日早起,德泉叫人到船行里雇船。这里收拾行李。忽然方佚庐走来,约今夜吃酒,我告诉他要动身的话,他便去了。
<a href="#w10">[10]</a> 《玉堂杂记》——书名,宋周必大著。内容主要是记载翰林院制度的沿革和皇帝宣召奏对的事,也涉及一些遗闻琐事。但是这部书里并没有本书这一段拆字的故事,可能是本书作者记错了。
<a href="#w3">[3]</a> 粉本——指画稿。古人作画,先在底稿上用粉笔描写,再依粉痕作画,所以叫做粉本。
<a href="#w2">[2]</a> 仇十洲——名英,字实父,号十洲。明画家,最擅长士女画。
<a href="#w4">[4]</a> 同治——爱新觉罗载淳(清穆宗)的年号。
<a href="#w1">[1]</a> 史湘云醉眠芍药裀——《红楼梦》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红楼梦》是清人作品,仇十洲是明代人,这里形容那个画家连这个都不知道。
<a href="#w5">[5]</a> 部曹——指部里分司办事的官员,如郎中、员外郎、主事都是。
子安道:“方才那个蔡侣笙,有点古怪脾气,他已经穷到摆测字摊,还要说甚么污了笔墨,污了姓名,不肯题上去;难道题图不比测字干净么?”我道:“莫怪他。我今日亲见了那一班名士,实在令人看不起。大约此人的脾气也过于鲠直,所以才潦倒<a href="#m17"><sup>[17]</sup></a>到这步地位。他的那位夫人,更是明理慈爱。这样的人我很爱敬他,回去见了继之,打算要代他谋一个馆地。”子安道:“这种人只怕有了馆地也不得长呢。”我道:“何以见得?”子安道:“他穷到这种地位,还要看人不起;得了馆地,更不知怎样看不起人了。”我道:“这个不然。那一班人本来不是东西,就是我也看他们不起;不过我听了他们的胡说要笑,他听了要恨,脾气两样点罢了。”说着,我又想起他们的说话,不觉狂笑了一顿。一会,德泉回来了,便议定了明日一准到苏州。大家安歇,一宿无话。
<a href="#w11">[11]</a> 不及第——没有考取举人或进士都叫做不及第。
到了次日,只得先从栈里问起,一路问到桃花坞,果然会着了江雪渔。只见他家四壁都钉着许多画片,桌子上堆着许多扇面,也有画成的,也有未画成的。原来这江雪渔是一位画师,生得眉清目秀,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当下彼此相见,我同他通过姓名。雪渔便问:“几时到的?可曾到观前逛过?”原来苏州的玄妙观算是城里的名胜,凡到苏州之人都要去逛,苏州人见了外来的人,也必问去逛过没有。当下德泉便回说昨日才到,还没去过。雪渔道:“如此我们同去吃茶罢。”说罢,相约同行。我也久闻玄妙观是个名胜,乐得去逛一逛。谁知到得观前,大失所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正是:徒有虚名传齿颊,何来胜地足遨游。未知逛过玄妙观之后,又有何事,且待下回再记。
<a href="#w6">[6]</a> 补了个廪——廪指廪生,是秀才里最高的一级。明时的秀才,最初只有廪生,就是廪膳生员;后来陆续增加了增广生员和附学生员,简称增生、附生。清朝把初中秀才的都叫做附生。附生经过岁、科考试,成绩优异,并具备了其他必要的条件的,才能补为增生和廪生,增生和廪生才有做贡生的机会。补了廪生,就可以每年从儒学里领到一石米的津贴,所以称为廪膳生员。
歇息已定,我便和德泉在热闹市上走了两遍。我道:“我们初到此地,人生路不熟,必要找出一个人做向导才好。”德泉道:“我也这么想。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江雪渔,住在桃花坞,只是问路不便。今天晚了,明日起早些乘着早凉去。”我道:“怕问路,我有个好法子。不然我也不知这个法子,因为有一回在南京走迷了路,认不得回去,亏得是骑着马,得那马夫引了回去;后来我就买了一张南京地图,天天没事便对他看,看得烂熟,走起路来,就不会迷了。我们何不也买一张苏州地图看看,就容易找得多了。”德泉道:“你骑了马走,怎么也会迷路?难道马夫也不认得么?”我便把那回在南京看见“张大仙有求必应”的条子,一路寻去的话,说了一遍。德泉便到书坊店里要买苏州图,却问了两家都没有。
<a href="#w7">[7]</a> 效颦——《庄子》寓言:西施(古美人)有病,捧着心口,皱起了眉头,因为她长得美,捧心皱眉也很好看。邻居有一个丑女人,也学她的样子,捧心皱眉,结果却越显其丑。后来因把学别人却学得不好的叫做效颦。自己说效颦,是客气话。
一路上晓行夜泊,在水面行走,倒觉得风凉,不比得在上海那重楼迭角里面,热起来没处透气。两天到了苏州,找个客栈歇下。先把客栈住址,发个电报到南京去,因为怕继之有信没处寄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