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公冶启朗声大笑，看着开朗至极，可任是谁都能感觉到那近乎骇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并没有因为他被缚，没有因为他这开怀的笑容散去。

他这病，说到底是心病，倒是和身体没什么干系。

“您太迟钝了，”他笑吟吟地说道，“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莫惊春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慢吞吞地说道，“是有些低烧，不过并不碍事，大皇子不必担忧。”

莫惊春和公冶启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纯粹。

后脖颈处的伤口其实已经结痂了，只是莫惊春还迟迟不肯将这东西揭下来。

那充满了肉欲，撕裂，碰撞，和种种阴郁疯狂的霸占，爱恨纠缠的时候，就连自己都难以分辨清楚其中的情绪。

莫惊春扯了扯衣襟，蹭到了脖子上还围着的白布。

莫惊春再一次意识到陛下对人心的洞察，已然到了恐怖的地步。

莫惊春慢吞吞地说道“就算在那之前，臣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仿佛身体还残留着那种跗骨之蛆的绝望，疯狂暴虐的吞噬和挤压仿佛从莫惊春的内部一点点将自己啃噬殆尽。

“假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公冶启摇了摇头，看向昏暗中，无法看清楚的屏风。这座屏风，当然不是公冶启送给莫惊春的那一座，毕竟那在书房，“即便寡人将天下美景都刻画下来，再送给夫子，那也全都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是取代不了真实的存在。”

他吸着气，感觉僵直的身子，却有些哆哆嗦嗦。

莫惊春沉默，没想到正始帝能看透。

他让暗卫退下去休息，自己轻呼了口气，坐了下来。屋内并没有燃着太多的烛光，唯独床边那盏灯还在。

他忽而僵住，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谬，他猛地看向公冶启，语气艰涩地说道“您觉得，臣不会离开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源自于这因为旁人、旁物的担忧，所以……在得了臣的愧疚后，您的欢喜是因为……这份愧疚，足以取代这个因素……”

莫惊春颔首，这是在他的预料中。

他喃喃地说着，神色都显得茫然苍白。

等莫惊春将大皇子安置好后，他才回到了自己院中，而那时，已有暗卫回来，“主人，陛下说，明日会有人来接大皇子。”

他没觉察到是谁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反映过来。

公冶启轻笑了声，“您确实不想离开，但那不是自愿的，不是吗？您是不希望在自己离开后，让朝廷有一个失控的君王，也是不希望，让天下的百姓受害，所以，才不得不充当牢头，留下来看守寡人。

他坐了有些时候，正感觉膝盖有点冷，打算将双脚挪到脚蹬上时，一道轻柔微冷的呼吸声扑打在莫惊春的后脖颈处，他吓了一跳，在还没有意识到那究竟是谁的时候，胳膊肘狠狠地往后一捅，但与此同时——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莫惊春的胳膊，在把住的同时，也让莫惊春发觉，自己在颤抖。

“这不是全部，但也是部分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结痂不代表疤痕脱落，摘下来容易被人看到，另一方面，也是莫惊春暂时不想面对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