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精怪似乎真的只是让莫惊春去和许尚德见一面，却也足够让莫惊春洞察陛下的想法。

“人是会变的。”许尚德低低说道，“为官十二载，总觉得什么都看透了。从前考中了状元，就觉得得意非凡，可实际上到了官场，三年一个的状元，甚都不是。”

莫惊春：“……”总有种精怪在嫌弃他不主动的意味。

他看着莫惊春的眼神透着古怪，又像是长久的感慨。

有远见之人，自然能够预见其可怕的程度。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不必这么看我。在你之前，四皇子，五皇子，还有贤太妃，都已经被贬为庶人，除国姓，然后赐了毒酒自裁。尽管这几位是特事特办，才会有这样的速度，可是你从年前冬日被押解回京师，却一直活到现在，岂不奇怪？”

在早两百年前，世家甚至能够毫不犹豫地拒绝皇室的联姻，认为其血脉低劣不容污染，而在如今当下，却已经再不能如此肆意嚣张。

许尚德猛地看向莫惊春。

若是世家安分，如永宁帝这般的帝王，其实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对正始帝来说，却是远远不够，那几处所谓千年世家盘踞之地，便是一个个管辖的空洞，朝廷的手伸不过去，也收不上来税，更是不清内中情况。

起初世家是看不上科举的。

许尚德在下意识的话里，说的是“会是你”，那便说明，他其实一直在等。

即便他们饱读诗书，可是有着更便捷的道路，他们何必去和这些普通百姓争执那半点名利？那在他们看来显得低俗。

“你会来”跟“会是你”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到了数代之前，科举出来的官员在朝中已经能够和世家官员分庭抗礼，再加上印刷技术的改进，书籍的普及远超前代，尽管读书仍旧需要巨额花费，却已经不再是镜花水月，而是触手可及。

莫惊春：“有什么事情，是比皇家手足谋反叛乱还要严重？”

这对正始帝的性情而言，乃是无法容忍之事。

“子卿，听我一句劝，你现在便离开。”许尚德的精神头颓废下去，像是又老了几岁，“有些事情，与你无关。”

【任务五完成】

他的岳父，他的妻子，他的官途，他的未来……这一切推着许尚德在走，以至于今日他究竟走在哪里，自己都看不清楚。

而许尚德在看到莫惊春那一刻说的话，“我倒是没想过，会是你。”

直到这时候，这些庞然大物才意识到科举的可怕性，它在于为原本的贫寒子弟提供了上升的渠道，皇室不再只是倚靠着地方豪强送来的人才，而是来自于四海八方的学子。这些贫寒学子没有血缘束缚，没有名姓压迫，全部皆是天子门生。

可是京城里就像是已经忘记许尚德，也忘记私盐案一般。

他们的出身都非常干净，而曾经备受推崇的各世家家学，已经在各州郡的府学和大儒开创的私学里逐步落在下方。

就算是再大的案子，查上半年，再加上原先在当地的时间，不说水落石出，至少也该步入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