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08节

“死了吗？”从玄关传来声音。

不，两三年前就出现了前兆，但田川不想接受残酷的事实，才一直故意视而不见，告诉自己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巨人先生”身上。然而看到现在的状况，即使自孩提时代便是长岛迷的田川，也不得不承认任谁都有老去的一天，再了不起的著名选手，总有一天也必须离开球场。

一看，西本雪穗还站在脱鞋处。玄关的门开着，逆光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妈妈死了吗？”她又问了一次，话里夹杂着哭声。

但这个赛季却很反常。

“现在还不知道。”田川把手指从〇移到九，拨动转盘。

搞什么，明明在家嘛……刚想到这里，他闻到一股怪味。

“您好，我姓西本。”她说。

“煤气！危险！”他伸手制止身后想进门的雪穗，捂住口鼻，随后立刻转头看就在身边的流理台。煤气炉上放着锅，开关开着，炉上却没有火。

“有什么事呢？”田川问，连自己都觉得声音很温柔。如果来人是附近常见的那种浑身肮脏又贼头贼脑的小鬼，他的声音可是冷漠得很，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他屏息关上煤气总开关，打开流理台上方的窗户，再走进里面的房间，一边瞄着倒在矮桌旁的文代，一边打开窗户，然后把头探出窗外，大口深呼吸。脑袋深处感觉麻木。

在关键时刻，长岛又失灵了。向来支撑着常胜军巨人队的四号打者，整场始终表现平平，让观众看得心头火起。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一定不负众望，这才是长岛茂雄！即使挥棒被接杀，也会挥出让球迷心满意足的一棒，这才是人称“巨人先生”的本事啊！

<a href="#A_1">在日本，119既是火警也是急救电话，110是报警电话。</a>

看着体育新闻版，田川敏夫回想起昨晚的比赛，恶劣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赎买巨人队输了也无可奈何，问题是比赛的经过。

打哈欠的时候，他看到贴了公寓告示的玻璃门后面有个人影。看脚就知道不是成年人。人影穿着运动鞋，田川想，大概是放学回家的小学生为了耗时间，站在那里看告示。但是几秒钟后，玻璃门开了。衬衫外套着开襟毛衣的女孩，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蛋，一双大眼睛令人联想到名贵的猫咪，给人深刻的印象，看样子是小学高年级的学生。

他回头看西本文代，她脸色发青，肌肤完全感觉不到生气。没救了—这是他的直觉。

随意浏览过中日龙队赢球的报道后，他合上报纸。看看墙上的钟，下午四点多了。今天大概不会有人来了，他想。发薪日之前，不太可能有人来付房租。

房间角落里有一部黑色电话，他拿起听筒，开始拨号。但是，这一刻，他犹豫了。要打一一九吗？不，还是应该打一一〇吧<sup><a href="#B_1" id="A_1"></a>……他脑中一片混乱。除了病死的祖父之外，他没见过尸体。拨了一、一之后，他犹豫着把食指伸进〇键。就在这时—

看着被三振出局的长岛皱着眉头的照片，田川想，也许就是今年了。虽然赛季刚开始，但照这种势头，不到夏天，大家应该就会开始对长岛退役一事议论纷纷。若巨人无法夺冠，事情可能会成为定局，田川有不祥的预感，今年要夺冠大概很难。巨人队去年虽以压倒性气势创下九连霸的辉煌纪录，但很难不察觉到整支球队开始出现疲态，长岛就是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