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棺椁里只有他的一颗头
她迈出一步,想要再走近那墓碑一些,然而她只能迈出一步,紧接着就感觉双膝有如被铸了铁浆一样发沉僵硬,只剩跪下地去的力量。
莫叶跪在距石碑还有尺许距离的地上,她慢慢平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终是离触着那无字的碑面还差了分毫。然而她没有再挪动抵地的膝盖靠近去一些,只是无力的垂下手臂,接着垂下眼眸。最后垂下了头。
在她身后,伍书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伍书并没有在远处干等着,他慢慢走到一尊墓碑前,尽管那墓碑跟它前后左右的石碑没什么区别,但当伍书看向那无字的碑面上时。他的目光不再像注视着寻常死物那样平静,而是多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跟着我走。”伍书说罢抬步便走在了前头,也不管莫叶有没有跟上,只留给莫叶一个后背。
莫叶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里抓着的那片伍书的衣襟。走了几步后,她见自己并未看错,那些墓碑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见铭文?”
“葬者丢失了身份,就没有铭文。”伍书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不久,他忽然回头看了莫叶一眼,脚下步履未停,只是又说道:“忠陵有义、烈两个区域,里头安葬的全是追随太祖皇帝战死的军士的遗体。忠义陵多安葬有功之臣,但遗体不全的军士皆在忠烈陵。你的师父在十多年前于当今皇帝的军帐里做过车骑参军。”
莫叶听他这么一番话说完,一边眉梢禁不住跳动了一下,她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话:“所谓忠烈,就是死得惨烈的意思吧?”
伍书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在行走了片刻后,在一尊墓碑前站住了脚步,同时将刚才说过的简短二字又重复了一遍:“到了。”
他在墓碑前站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碑前长着的一株野草上,接着他走近那株草一步,蹲下身将它拔了起来。
他捏着那株草顺势抖了抖草根上粘着的土,然而他才抖了一下。手忽然滞住。保持着这个动作停顿数息,他又伸出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伸进刚才拔掉野草后在地上留出的一个土坑里。扒了几下后,他又将刚才连根拔起的野草栽了进去。
栽好野草,他并没有起身,还蹲在墓碑前,也不去拍手上沾着的灰土。只将两手耷拉在双膝上,望着墓碑轻轻叹了口气。
莫叶注视着伍书对面那块跟这陵园里其它墓碑毫无差别的石碑,目光在平整空白的碑面上停下,沉默片刻后,她轻声问道:“不会……弄错了吧?”
伍书以他那一惯没有什么感*彩的语调说道:“只有这里的土是新的。”
莫叶闻言忽觉双眼发胀,下一瞬,她眼中已贮满泪水,扑簌而下。
“一刻钟后,我来接你。”伍书说话时的语气给人毫无回旋余地的果决。他说罢,站在那没有铭文的墓碑前,拱手深深一揖。然后转身走开。
莫叶没有理会伍书的话,不是她不想理会,而是此刻她的心里已经被伤感填满,再无暇去思考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