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只是牺牲品
继续为他梳头,这一次木梳持于她手,发丝拢在她指缝间,她梳发的动作明显麻利起来。
仍旧以易文一贯扎发用的那条深蓝色布带帮他扎紧头发,尽管他衣着寻常,甚至衣服上还有一处针法隐蔽的补丁,不如他现在的那位东家一身光华、明玉缀冠,但她在仔细将易文打量了一番之后,脸上仍然现出满意喜悦的笑容。
她怎会有丝毫的嫌弃她的选择、她的所爱呢?
果然,她很快又听到他接着说道:“但这样会委屈了你。”
易文会这么说,在谢涟漪看来,是没有悬念的事。
然而易文现在不肯带她离开京都,去梁国过两人之间的小日子,绝非全然是因为顾虑到她会因生活简朴而受屈。
尽管她不想用她平时所学的那一套去揣摩他。但她又必须承认。男人。除去那些玩物丧志、已习惯用酒色麻醉自己神经的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都有希望一展才干宏图的事业心。这是男人本色,而易文的年纪和人生事业发展点正好处在一个晋升关键阶段。
她知道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光华所剩不多,她没有充足的时间资本去等待这个男人真正建立起一份丰厚的家业。再来正式迎娶她,但她又下不了那个决心,用自己来绑住这个男人。
渐渐的,他越发清晰地感觉,屋内这安静的气氛,似乎存在着某种古怪,让他心里隐生不安。
待他终于忍不住回看了一眼,恰巧让他看见,谢涟漪微微垂着的眼眸中,滑落了两大滴晶莹。
易文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什么时候从内向外划开一道口子,看着她垂泪,他心里的那道口子便裂开了,她微咸的泪水溢在上面,刺得他胸口隐隐抽痛。
索性转过身来,伸一手将她拉近,拥入怀中,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摘走了她手中握着的木梳,一拂袖扔去了桌角。
也许是心情原因所至,易文的手力道有些沉了,那木梳被他扔出后,先砸在桌上,又反弹起来刮了一下墙,最后落到了地上。可怜无辜的梳子,被一连砸了三次。
决心,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因为她源源不断的体贴支持,心心念念无比纯粹的牵挂印刻,才会让他终有一刻,彻底在她面前沦陷。
爱是相互的,而能够寻到一份你爱我正如我爱你的情缘。堪比金贵。
勉强得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屋外传来石乙的声音,只是他在与几个负责照顾修整这处宅所的仆人在叨闲话,然而他的声音穿过房门递入屋内,还是间接等于给了屋内两人某种提醒。
易文松开了环抱着谢涟漪的手。而谢涟漪也没有再继续依恋之举,终于挪步走开,却是把那被易文摔去墙角的梳子捡了回来。
正心伤离别在即的谢涟漪突然看见这一幕,心下微惊,正要挪步去捡,就觉得箍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又紧了些,同时还听到易文的声音:“别管梳子了,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谢涟漪本来就有一半心思没放在给易文梳头发的事情上,此时听他开口索取,她也很干脆的就没再管那梳子的事,满心都是依恋的紧紧贴身在易文身上。
“我真希望能就这样把你带走。”易文拥着谢涟漪,抬手抚了抚她自然垂下的如缎青丝,那丝质的触感,传递到心中,仿佛也能抚平他心里的那丝刚刚开裂的伤痕。
如果就这样跟着他走,谢涟漪倒也不是不愿意。东风楼为她储备的那份嫁妆,够她下半生过上小富的日子了。
但她在听到易文说那句话之初,就已能意识到,他能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来,要表述的意思恐怕不会那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