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第二百七十八章
“呜……”沈绥哽咽着应道。
“就这样吧,我知道他不爱厚葬,薄葬最符合他的性格。都别讲究了,走了便走了,早该解脱的人,不谈什么视死如生。”她絮絮叨叨反复说着,到底没再说下去。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压抑着哭腔道:“碑铭,就刻四个字‘相濡以沫’。”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嗯……”沈绥泪如雨下。
秦怜忽然回忆起儿时父亲曾教她唱的一首自编的歌谣,不禁用久违的湖州乡音轻声哼唱而出:
“凰儿?”沈绥吃了一惊,抚摸着孩子的后背,心想孩子恐怕是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张若菡随后下了车,来到沈绥身边,竟然也靠入沈绥怀中,半拥着她默然流泪。
“莲婢,出什么事了……”沈绥心都揪起来了。
“赤糸,外公……走了……”
沈绥脑中嗡的一下,一瞬有些无法理解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沈缙千鹤陆续下了车,二人站在远处,沈缙哀伤地望着沈绥,双足有些站不稳,一直倚靠在千鹤身上。沈绥放开怀抱,冲到车上,拨开车帘,就看到平躺在车内长条座席上的秦臻。花白的须发凌乱,苍老的容颜之上,有着解脱之喜,也有遗憾之哀。他生命的尽头,没能达成自己最后的愿望,他自始至终不曾再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这或许就是上天对他所犯罪孽的惩罚。但上天对他又是宽厚的,他握着年轻的新生命的手离去,那或许是一种传承,一种延续,也是莫大的安慰。
“卖鱼郎,卖鱼郎,鱼儿要几钱?撑杆钩长线,兜网缠腰间,鱼篓挂衣背,斗笠遮额面。卖鱼郎,卖鱼郎,鱼儿要几钱?勤汗作甘泉,劳苦换瓦片。凭我卖鱼郎,家中衣食全。凭我……卖鱼郎,家中……衣食全……”
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沈绥双膝砸在车厢底板上,躬身拜伏在秦臻身前,半晌不曾抬起身……
***
这一日傍晚,田宅西侧的无名新冢前,一众丧服之人静静而立,望着尚未立碑的坟冢,众人一言不发。沈绥披麻戴孝跪在冢前,默默抓着黍稷梗抛入火盆。她的身侧,是坐于轮椅上默然垂泪的秦怜。
或许是秦怜哭得太过让人心痛,沈绥红着眼圈握紧了她的手,将其手背贴上自己的额首。
秦怜轻声道:“他是这世上最糟糕的父亲……他也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父亲……赤糸,他做了再多错事也别怪他,他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