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厌恶
她有她的箭道,亦有她身为武者的尊严,她有什么面目,接受被她亲手害死之人的亲妹妹的好意?何况,柴麒在北郑皇宫中还救过她的性命?
她已经是欠了她一条命了啊!
正因为她有她的尊严,杨敏无法直视景砚的冷漠目光,以及无法面对宇文睿处在两个人之间时可能会有的左右为难。
杨敏宁可为难自己,也不愿为难宇文氏的任何人。
可是,在有些事情上,她却没出息地失了她所坚守的尊严。比如——
之前,景砚搀扶着宇文睿要推门出来的时候,杨敏便听到了屋内的响动,她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躲了出去。
景砚不愿见她,景砚厌恶她的存在,她都清楚。景砚是宇文哲的未亡人,宇文哲死在她的箭下,这样的关系之下,就算景砚立时结果了她的性命,她也没有立场反抗。
曾经,杨敏放不下自己的母亲;如今,她的母亲也去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人世间,她再也没有让她牵挂的人了,景砚想要结果了她的性命,倒正好成全了她的心愿。但在死之前,杨敏想做很多事情,为宇文氏做很多事情——
死,很容易。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她心中的罪孽感,她又该如何去赎?
所以,才有了当日她暗中跟随着宇文睿,在五原城外料理了暗算宇文睿的刺客,救了宇文睿的性命;也才有了半月前她在溪涧中寻到了重伤险些丧命的宇文睿,和柴麒一同替其疗伤。
迎着春日里暖融融的阳光,杨敏抬高了自己的手腕,盯着悬在腕下的寸许长的白森森的物事,出神。
那是柴麒送她的灵蛇骨哨,被皮绳穿起来,缠缚在她的手腕上。
杨敏是见惯了血的人,这样的物事在寻常人看来,森寒得紧,她却瞧着亲切。她犹记得柴麒赠她这骨哨时候的光景,那个时候,怎么就不记得用恪守的尊严去拒绝柴麒了呢?
不是忘记了拒绝,而是那人彼时的关切目光与殷殷的话语,让她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来。于是啊,本不该有的牵绊,就此造成。
这算不算,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到柴麒,杨敏的眼中划过了一抹哀伤:母亲故去之后,世间再没了让她牵挂的人……当真没有可牵挂之人了吗?
那么,远赴昆仑山又为了什么?不愿接受柴麒为自己治伤的好意,又为了什么?
杨敏是武者,她的性情,便如她掌中的弓与箭——
箭搭弦上,只要开弓,就是一往无前!
开弓何曾见得回头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