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匪巢头一夜
“谁来订活你跟他们谈,价格你定。”
祁二秧子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徒弟,说:“谢谢你,端去你们把它吃了吧。大碗,吃完饭你到我这儿来,有话对你说。”
“师傅……”郝大碗还劝师傅吃。
“走吧!”祁二秧子扬下手臂,打发走徒弟。
郝大碗极不情愿地端着香气扑鼻的羊蝎子走出去。祁二秧子无法控制自己朝最坏的方面想,父女都落在胡子手里,等于是命运交给他们支配,会有什么好结果呢?能否回来难说啊!铁匠铺怎么办?接下的一些活没干完,祁家炉这块牌子信誉不能毁。眼下只能交给郝大碗,他的技术能勉强掌钳,可以代替自己支呼(对付)这个摊子。去山里多少天不好说,铺子里的事情必须交代好。
徒弟中他最信任的是郝大碗,怎么看人都老实,有正事,技术进步很快,将来注定是一个不错的铁匠。事情交代给他放心。几年前,郝大碗从外地来,他说自己父母双亡,过去在一家铁匠炉拉过风匣,抡过大锤,具备一定打铁基础,果真,学习一段时间,大锤抡得有模有样,人勤快又肯吃苦,很快成为最得意的徒弟。因此,师傅单独给他吃小灶——教打铁技术,一些粗活郝大碗可以掌钳。
“我发誓再不进赌场,一辈子再不摸牌。”他说。
唉!李小脚长长叹息。
“你不相信我?”
“不是,赢了一分钱,记下一份仇,说不上啥时人家就找你报。”她说。
回想这个铁匠女人的话,祁二秧子觉得是真理。眼前的谜团豁然开朗,有人报复,输了钱的人来秋后算账。按理说赌博不存在事后等待时机进行报复的事情,认赌服输嘛!这也说明不了,那也说明不了……终有个到底吧,还是李小脚说得对,赢了一分钱记下一份仇,说不上啥时就找你报。可是同自己过手的人太多,没有特殊印象的某一个人,见了面或说起来也许还能想起来。哦,天南星是哪位赌徒?照此逻辑,以前的一位赌徒后来当了胡子,做上绺子的大柜,埋在心底的因输掉金钱的仇恨发芽,寻找到自己,绑架了女儿逼其自己上山跟他赌。
不聋不瞎的祁二秧子看到徒弟对女儿有“意思”,他心里说不出是乐意和反对,原则是婚姻大事女儿自己做主,如果他们有缘定会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好。有了这一层无疑增添几分对徒弟郝大碗的好感和信任,因而在关键时刻,将家里的事托付于他。
郝大碗走进掌柜的堂屋,只点一盏小油灯。祁二秧子坐在四仙桌子前,阴郁的表情融在灰暗光线中,他说:“坐吧,大碗。”
“是,师傅。”得到允许郝大碗才敢坐下来,是师傅是掌柜他都不能与之平起平坐。
“大碗,”祁二秧子交代道,“我明天上山去,哪天回来说不定,家里的活儿你领着干。”
“哎。”
胡子反复无常,赢了还好,输了呢?还能放人吗?去匪巢远比鸿门宴危险,生死赌啊!一旦出现意外,搭上的不止一条命,还有女儿,她才十七岁,不该受到自己赌耍的牵连,这不公平。面对的是什么人?土匪,他们跟你讲道理讲公平?做梦嘛!设想,胡子大柜赢了他要什么?钱还好,变卖掉铁匠铺,带女儿离开三江,回四平街也成。但是最担心的是胡子不要钱财要命,或者要女儿小顶子……他不敢想下去。
二
晚饭他没吃,吃不下去。徒弟郝大碗跑到街上买来羊蝎子——羊大梁,因其形状酷似蝎子,故而俗称——请厨师给师傅做。吃猪不如吃牛,吃牛不如吃羊,羊蝎子香嫩而不腻可谓羊中精品。此时,如何美味他都感觉不到香。
“大碗,端走你们几个吃吧。”祁二秧子一筷子也没动,说。
“俺特意给师傅买的。”郝大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