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铁人示爱
上屋指的铺子掌柜洽谈业务和接人待物的地方,老掌柜的祁二秧子活着时也称上屋,大家都跟着叫,几年没改。桌子、椅子摆设还是父亲当年那个样子,掌柜椅子上坐的是郝大碗。
“小姐,我叫人沏水。”郝大碗说着走出去,他不光让人沏茶,同时安排一行人住下,院内有两间房子平常给来远道来办铁活业务的人预备的,铺盖齐全。铁匠铺院内经常来车马,不缺放置大车和喂马的地方,草料准备充足。一切安排妥当回到上屋,只小顶子一个人在,她问:“红杏在吗?”
牛驴骡马听我管。(见满族牧歌《溜响鞭》。)
小顶子坐在车笸箩里,一改素常胡子二当家的装束,孟老道儿媳妇把衣服借给她,一身乡下小媳妇打扮,在胳膊弯处的花布包袱,更像是回娘串门。她就是以小媳妇回娘家名义进三江县城。胡子啃草子庄稼人打扮,最明显的衣着,腰扎腰带子,秘密全在腰带子后面,贴身藏着手枪,腿上有故事,腿带子缠裹的裤脚里别着匕首。他们跟小顶子扮叔嫂,称当家的嫂子,样子做给所有人看,包括现在祁家铁匠炉的人看,叔嫂关系掩盖不少东西,重要的是避免外人怀疑。
二
“小姐回来啦!”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啃草子搀扶小顶子下车,不需要这个动作演戏需要,她上下马车还有人扶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谁跟谁呀!”孟老道说,他的话听上去没毛病,可是被官府听到麻烦就大了,跟谁一家?打家劫舍的胡子一家你还要不要命了?满洲国条文规定,资匪、通匪,严厉到知匪不报都要枪毙。他跟胡子来往不敢公开,至少隐蔽些。
大布衫子承认孟家跟绺子的关系,视他家为蛐蛐和活窑。现在大院土炮台上守卫着的就是胡子。水香说:“我们需要一个弟兄跟着进城……”他要求啃草子跟着去。
“中。”孟老道了解胡子,用大车不只是送人进城,准保去弄什么东西,说,“你们要往回拉啥,不方便带的话,我买几个柜子拉回来。”
大布衫子明白孟老道的意思,马车载柜子出城门应付检查,要带的东西藏在柜子里,他说:“那太好啦。”
叭!赶大车的驭手孙大板,年龄三十多岁,得到东家信任还有跟孟老道远房亲戚关系的原因。出车前孟老道单独叮咛一番,讲明此次去亮子里的目的,如何配合胡子,包括多加哪些方面的小心都讲清楚,车把势走南闯北经历多见识广,记住东家的嘱咐就更没问题。凌空甩响大鞭子,有两个意义,拉车的马受到鞭策,二是震威风。孟家的大马车象征主人孟老道的身份地位,连驾辕带拉套四匹马牲口,叫齐笼套奔腾情形颇壮观。孙大板嗓子很好,自己高兴要表达,为乘车的人解闷,不请自唱:
郝大碗扎着围裙戴着套袖,左手拿着锤子,右手拿着钳子,夸张在右手上,钳子夹着通红的铁块儿,说明此前他们正在打铁,听见喊声跑出来。他挤到最前面,说:“小姐!”
“大碗!”
一股青烟袅袅升腾,惊怔的郝大碗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松开,烧红的铁块落到地上,燃着他的袜忽达——鞋罩,小顶子提醒道:“大碗你脚上冒烟,看是啥着了。”
“唔,唔!”郝大碗缓过神来,跺几下脚,他的一个徒弟手快,捧起沙子扬在袜忽达上,火立刻灭掉,补丁味儿(旧棉花、破布烧焦了的气味)仍然刺鼻子,他说,“先到上屋歇着,我叫人收拾房间。”
“我在家住不了几天,有地方上宿(睡觉)就行。”小顶子说。
日头出东山来,
照亮西大川哪,
鞭儿嘎嘎响来,
回声震耳边哪,
天老大呀我老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