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八）

静漪仰头看着那白麻布，心跳忽然的急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扶住了门前的槐树干。粗糙的树干湿润润的。孟元说，家里最多的就是槐树。尤其门前那两棵，有上百年了……她仰头，槐树的树叶子密密匝匝的，雨滴滴下来，打落黄叶，打在她身上。

“让她见！”

静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陷下去似的，仿佛每走一步都踩在了棉花团上。

戴孟允和站的最近的家丁女仆大惊。

其实不见得声音有多么的大，只是她听起来觉得格外的刺耳。

“你要干什么？”孟允扑上来拖住静漪。

大门内传出的诵经声响彻云霄。

“免贵姓程，程静漪。曾来府上拜访过夫人。劳烦各位通报一声。”静漪说。

有风。灵堂里手臂粗的蜡烛燃着，随着风，火焰飘动，影子落在牌位上，似乎牌位也跟着晃动。

“请问姑娘贵姓？”知客听她是北平来的，留了意似的，上下打量她一番。

静漪盯着黑底金字的牌位。金字明晃晃的，上书着“故，爱子，戴氏孟元，之灵柩”。

她看着挂着白色的大灯笼，却依旧显得黑洞洞的戴府大院，只觉得浑身发冷、发颤，恨不得就这么闯进去，看个究竟。

静漪推开她，说：“这绝不是孟元！你们骗我！”她手臂细的像芦苇杆，这一刻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力气似的，“我要见孟元！”

忽然一阵哀乐扬起，利箭一般，静漪只觉得浑身起了栗。

灵堂里一派混乱。

凄冷极了。

戴孟允更是拖着静漪的手，又是哭泣，又是责骂。

“我要见孟元。你不能骗我，你们不能骗我……孟元，他不会容你们这么骗我……他不在家就不在家，告诉我他哪儿去了……我去找他！”静漪咬着牙说。

静漪说：“我从北平来。我来……我来拜访戴老夫人。”

“你找他？你还想让他来世也不得安生？你别再害他了好不好？”一个苍老的女声，颤巍巍的说。

戴府门前有知客早看到她，过来询问。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静漪猛然间转身，往灵堂后面走去，走的坚定而且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