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云开雨霁的虹 （六）

她在客厅里站下。

“那你看着爸爸。”陶骧将遂心放在车座上。

琴房关着门，能听到里面安娜在说话。琴声和安娜严厉的话语不住地传出来。静漪自己是习惯安娜的严厉，此时听她教训遂心，却忍不住有些紧张……遂心在和安娜对话。那么严厉的安娜，遂心也并不太畏惧。问这个、问那个，听得出来她只要问，安娜就很耐心……静漪又莞尔。

“嗯。”遂心点头。

她当然了解安娜的习惯，就说：“我在外面等等她。”

陶骧一愣。路四海就要追上去，陶骧摆手，他跟着遂心走在路上，遂心一句话不说，蹬蹬蹬地顺着这狭长的弯道走着。他知道要走好久才能出了杜家花园的……遂心小白裙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是象牙色，头发上的蝴蝶结，飘呀飘。

永根伯请她进门。

遂心的大眼眨着，突然的，她从座椅上站起来，抱着小狗打开车门就从车上钻了下去。

在门厅里等候的遂心的看妈福妈妈看到她，忙问她好。

静漪下车往弄堂里走去，车里的那个小伙子看了她，没有出声。她稳步向里走，他的目光便跟着她。

他走近了，才看到遂心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

窄窄的弄堂，碎石地面因为今天下了小雨，有点湿滑。她走的小心翼翼。安娜老师的家在弄堂尽头，走近些，听到叮叮咚咚的琴声。是首有点复杂的曲子，听起来还算熟练，只偶尔有一两个音符的跳跃，是小小的瑕疵。静漪站下，似乎听到安娜那并不标准的中国话，夹杂着一点点沪音……“请问侬要找谁？”推门出来一位白发老者，青布衫子。

遂心站住，回过身来瞪着他。

静漪叫他：“永根伯？”

陶骧望着遂心的眼睛，问：“囡囡，如果很久不能见到爸爸，行不行？”

静漪温和地同她说了几句话，才上楼去。

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极黑。

安娜的住处虽是沪上典型的宅子，内里却被她布置的充满了俄?国情调。静漪一边上楼梯，一边看着这曾经熟悉的一切——就连墙上挂的画也没有变。

遂心抬眼看他。

“囡囡，站住！”他终于说。

“侬是……哦侬是程小姐！”永根伯认出静漪来，“程小姐侬可好多年没来看安娜老师了！哦……快请进。安娜老师在上课……伊上课不高兴招待访客的。”

他没看到女儿的脸，也知道她正气鼓鼓的。

静漪点头。

她气鼓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