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四）

已经深夜了，她没有敢去摸身上的怀表。事实上表也不在身上，她的衣服被脱掉了。原本里面是鲜红的内衣衫裤，也不得不被脱下来，换上了黑色的。她有些麻木地看着身上的黑，从容地，她抬眼看了看屋内。

父亲端坐在母亲床边，一动也不动。

秋薇肿着眼睛，唯唯诺诺地，不敢惊动她的样子，只悄悄地把她要穿的衣服拿过来。

可是也已经很久很久，这温暖的手没有出现在她的身旁，甚至是幻想之中了。

再不会回应她了。

她醒过来，却不想睁眼。

已经冷了。

翻了个身，朦胧中只看到一个侧影，心头的震颤让她在这一刻几乎没法呼吸……看到枕边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粗麻孝服，她将脸埋在孝服上，粗糙的纹路刺的她脸上一阵剧痛。

她就想推开他、甩开他……只是眼前忽然就黑了……

“静漪！静漪！”有人在叫她。

……

“给她打针！给她打针……让她醒过来……”她喊着。

静漪一直觉得有只温暖的手在牵着她走出黑暗，可是她不想走出去。她宁可从今往后都在这黑暗里。

“娘？”她叫着母亲，几乎是扑过去，抓着母亲的手，“娘？”

好久，她一动不动。

真的松了口气，她甚至拿着手帕擦了下额头的虚汗，要后悔自己沉不住气了……然而她走近了，走到父亲身后，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母亲——安详的、面带微笑的、美的不可思议的母亲——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身体都似乎是僵硬了，她才挣扎着起来。

她是松了口气。

看上去她就是睡着了……睡着了，还是能叫醒的……

她生命里曾经有过的光，都消失了。

她已经混乱了，就想着怎么把母亲摇醒。

这手温暖的不可思议，很温柔也很让人安心。

她哽住，回头看了木雕泥塑一般的父亲，猛的抓住他的手，摇着，说：“叫她……父亲……叫她起来，叫她起来，我有话说……娘，娘我有话和你说……我有话说……我后悔了，后悔死了……我不该答应你……你凭什么就那么把我交待给他……凭什么就放心了、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