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静不羁的风 （十六）

费法娴人很大方，听说这位是陶家的老姑太太，也客气的很。陶因泽只作耳聋眼瞎状，只管让静漪去应酬这位费小姐，自己拿了望远镜，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静漪晓得她的性子，好在费法娴很乐意与她攀谈，应对起来并不费什么事。问起来，也才知道费法娴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未婚夫与新郎曾经是同学……她没料到这位费小姐的未婚夫竟也是圣约翰医科出身。

草珠怔了下，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忙回答：“还……好。很安详。睡着走的……少奶奶走后不久，她便睡着了。后来醒过一次，便要我们给换上衣裳，说要干干净净地走。符太太病着，哭的不得了，什么都做不得。是我和她的丫头给换的衣裳。刚刚给她换好了，她就……只有符太太和我们在跟前。马家大小姐同符家大爷都去了的。照二……她的意思，不同马家大少爷合葬的。符太太送她回天水老家了。符家大爷很恼火，马家大小姐倒开通，亲自送她这一程。也不能入符家祖坟的，听说是另置办了块地。符太太也不回来了。说天水到底是老家，姑娘回去了，她就在那里守着姑娘了……”

一众人都笑着附和。

“你去吧，草珠。”静漪温和地说。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人笑着进来，说：“我可来晚了……恭喜密斯任，不，从今日起，得叫密西斯赵了！恭喜密西斯赵！”

这么想着，静漪心里有些发冷。

此人声音清脆而甜蜜，静漪听着耳熟，果然一抬眼看着，这位身着水红色洋装的女子，正是这几日常常见面的费法娴小姐。她见陶因泽扫了费法娴一眼便眉头微皱，显然是对费小姐那洋装的曝露有些看不惯，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是费主席的独生女，新近从加拿大国留学回来的费法娴。”

陶因泽啧啧两声，也没来得及说话，就有认识静漪的人见了急忙往里面去，高声：“陶太太来了！”

“回来拿份文件。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陶骧说。

这一声不但让屋子里的人都静下来，新娘子立刻迎出来，一看果然是陶家老姑太太和七少奶奶，她就忙上前来笑道：“快请老姑太太里面坐。”

陶骧转过身来，俯身看她。她睡的久了，桃腮微醺，实在是诱人……他只摸了摸她的额头。

陶因泽笑眯眯地恭喜任秀芳，示意静漪给了红包。静漪早就预备好的，从手袋里拿了几个红包出来，塞到任秀芳手中，恭喜过她，说了这都是谁的。任秀芳自知却之不恭，道过谢请她们快坐下。静漪在陶因泽身后坐了，看看屋子里的客人们，大半都是认得的，又彼此寒暄一番。她见任秀芳一身式样简单的白色婚纱，头顶的拖纱垂下来仅至背部，却也简单的好看，不禁称赞。

不知道她千算万算，是不是把自己的结果也都算在了里面……她应该庆幸，这些年她遇到的始终都是好人。

陶因泽亦低声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敝国原装的女子，再大胆也少有抛出半乳来供人参观的。”

这个安排，在意料之中。也应该在符弥贞的意料之中。

陶因泽口中说着，面上却声色不动，泰然自若。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的静漪反倒要忍不住，偏偏费法娴与任秀芳见过之后，满屋子也只有程静漪入得了她的眼，马上过来同她寒暄。静漪看着费法娴果然露着大片雪胸，一挂钻石项链，坠子垂下去，探进***……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便是陶因泽说的话，一边给她们介绍，一边就笑了。

静漪听着，半晌不言语。

她略转头，看到坐在一旁的陶骧，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任秀芳微笑道：“是仕民好朋友的未婚妻，听说我们要结婚，特地带来给我的……我原想着，一身洋装就嫁了。不料到了还是隆重了一回。”

水阁里凉爽舒适，她靠在绣枕上，听着蝉鸣，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午饭时间是错过了，再醒过来时日头已经西斜。这一觉睡的浑身舒泰，她伸了个懒腰，发觉身上盖着薄纱被子，以为是使女给她盖的，不想却听见人说：“总算醒了。”

一旁的女傧相之一轻声笑道：“一生只一次，再不隆重，一身好嫁衣总是要的。”

听着身后噗通一声，紧接着便是叩首磕地的声响，她微皱了眉，并未阻止也没有出声。直到草珠出去，她才舒了口气。茶都凉了，她也懒怠让人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