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三）

“说你凭什么为了这个人，来要求为父做那等会招来大麻烦的事？”程世运问。

静漪眼中积蓄了半晌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她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声。她眼睁睁的望着父亲穿过一道门，又穿过一道门，距离她是越来越远……

“这是我的打算。”静漪说。父亲没有立即动怒，她心还是咚咚跳的急。

“父亲，漪儿恳求父亲能够出手相救。孟元绝不该死。”她俯身，紧贴地面。

当然没有。程世运照旧端着，一手拿着烟斗，一手拿着烟袋。甚至还特别的看了看烟袋上缀着的那个玉竹配件，盘弄了两下，才问：“这是你的打算，还是他的打算，还是你们的打算？”

长久的，长久的，她等待着父亲的反应。

“父亲，我会跟孟元……成婚的。”静漪回答。她想这句话都说出来了，父亲手上那个烟斗，会不会冲着她就砸过来？

烟袋被他丢回桌案上。此时桌案上打开的那个小巧的黄花梨百宝嵌文具盒子里，黑丝绒的底子上嵌着各式各样的烟斗，象牙嘴的，翡翠嘴的，珊瑚嘴的……各色的烟斗在灯光下有着迷离的光彩，十分的好看。

她忍了半晌，终究没有落泪。

他慢条斯理的按着玫瑰烟斗里的烟丝。

既然父亲逼她今日给一个答复，她也要让父亲给自己一个答复。

程世运有半晌不言声。

一阵衣袍风扑到她面前，拂起金石砖地上那一层尘气。

“‘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你们年轻人总有些新词。”程世运又问。

她知道父亲走了过来，心不禁一松，仰头看向父亲，遇到的是父亲那平静的目光。她呆了一呆，听到父亲说：“嫁，或者不嫁，你看着办。此外没有商量的余地。”

“父亲，孟元……我会与他在一起。”静漪盯着父亲手上的玫瑰烟斗。

程世运说完，将礼帽戴上，一转身拿了他的文明棍，迈着四方步走出了这间屋子。

“父亲……”她哽咽发声，一回身，跪在地上。

“那不是我的婚约，是您同陶家的婚约。父亲，我要求婚姻自由。”

膝盖磕在金石地面上，简直铿锵有力。

“你已有婚约在身，漪儿。”

程世运不为所动，穿戴整齐的他，一副要立即出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