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迢迢隔青天》（四十九）

陈师傅立即停了车，看她要下车，很是意外。从后视镜看看，紧跟着他们的车子也停在不远处。

她站了起来。

许是下雨的缘故，偌大的书局空荡荡的。除了有限几名店员或在柜台里打盹儿、或在书架下溜达，简直不见一名顾客。

静漪看着他。

良友书局门前的台阶很是有些高。雨水顺着台阶向下流淌，静漪踏上去，雨水溅到她的小腿上，原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寒意，这下就更觉得冷。等到她推开门进了书局，被扑面而来的霉味裹住，禁不住就打了个寒战。

戴孟元摇了摇头，说：“很难办。”

静漪快步上着台阶。

“随身带着枪么？”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将书慢慢地合上。

“已经被处死了。”戴孟元说。

书架之间窄窄的过道里，尽管没有人走动，却也好像是有涌动的气流。静漪挽着手袋，握紧了……他手中的书，从她站到他面前来，就没有翻过一页了。

静漪紧攥着包柄。

她款款迈着步子往楼梯处走去，等她站下来，望着坐在楼梯中央那个低着头看书的人——深灰色的山东丝长袍，黑色的麻质礼帽和很高级的手杖以及精致的小羊皮质地公文包都搁在身旁，手中的书是一本很古旧的线装书……空气里散发出来的霉味似乎是越来越重了，重到呛鼻子，重到令她呼吸有短暂的阻滞感。

“我知道。”静漪低了头，“谢谢你。”

“程先生！程先生还是等等吧……至少让人跟着呀。”陈师傅有些担心，但见静漪开车门下去，撑了伞就往书局去了。后头车子里也有人下来，但是被她摆手制止了。他也就安心等在这里了——程先生绝不是冒失的人……

“离开上海，静漪。”戴孟元说。

静漪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在这里停车，只让陈师傅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不。我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静漪抬起头来。她看到戴孟元脸上闪过的复杂神色，“多谢你。孟元，你多保重。”

“她被抓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用本名，也没有经过多次审讯。所以身份确认上有些困难。而且，我刚知道你在设法营救她……怕你介入太深，招来更多危险，才想办法通知你的。本来，我想通过其他同志，但想想恐怕来不及。何况……我也想见见你。”戴孟元说。他看着静漪，“静漪？你还行吗？”

良友书局毕竟是家卖书的铺子，不是咖啡馆。

“尸体呢？”静漪问。

静漪将伞收起来，放在了门边的伞桶中，站在脚踏垫上，静静等着鞋上的雨水渗进麻编的垫子里。趁着这会儿工夫，她的目光在书局里谨慎地搜索着。终于，她的目光定在了通往二楼的木楼梯上——没有人来招呼她，她也安之若素。

“会通知家属认领的。如果她的养父不认领，就会处理掉的。”戴孟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