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五）

陶骧走出去，静漪见从红漆廊柱后闪出一个熟悉的灰色身影，一怔。

她听说嫡母是指派他去了怡园的。从前程大安在家里是三管家，平常管不到内宅事务，极少见到。在三位管家中程大安年岁最长、资格最老，尽管始终未受重用，也始终都安之若素、尽职尽责。嫡母和母亲都还是很看重这位老管家的，她就不能不对这看着她长大的老管家多几分尊重。

“我。”陶骧回答。

他看了一会儿，正要走，忽听见房内有声响。

程大安又将陶骧让她带给静漪的东西奉上，静漪打开来一看，是她的怀表。

习惯性的，他往廊柱边一跨步，手便立即摸到腰间的枪上。

静漪点头。程大安已经改口称呼陶骧为姑爷，她听在耳中虽十分的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

吱吱呀呀的，窗子开了一扇，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燕青色的一截衣袖，滚了猞猁皮的边，开了窗，那双小手还拍了拍，似乎是要拍掉手上沾的灰。

图虎翼仰着头，看看雪后的晴空，说：“难讲啊。你说，这烟能戒嘛？我昨儿回来，瞅着刚送来的那两箱七少的定制烟，连偷两筒的心都淡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连找姑娘的心也没了。”

她回身，原来是施耐德医生。

马行健勾着他的脖子往旁边就一甩，图虎翼哈哈笑着反击，两人歪歪扭扭的，把竹叶上的雪蹭的纷纷落下来……

“凯瑟琳，早安。”

陶骧走在竹林间窄窄的石板路上，听到后面马图二人的笑声，停了停脚步。再往前，小路延伸到院中水上，弯了两道弯。此时节，水结了厚厚的冰。原先一塘荷花，只剩了被冰冻住的枯叶，冰上的枯叶被寒风一吹，摇摆着，更显得凄冷。他走上岸去，正对着的房舍精美华丽，一块匾额上题着两个字：影荷。荷字是变体，作盛开的荷花状，仿佛一阵风吹过，那荷花就会摇摆起来似的……陶骧颇欣赏了一会儿匾额和对联。住进怡园来，他只在前面那几处活动，几乎从未踏足后院。并不知道怡园的精妙不限于一处两处。

程大安说怡园已经准备就绪，姑爷不在家，请小姐拨冗先去查看一番，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趁这段时间再预备。

细白的手腕上，镯子随着手腕的抖动而晃着，煞是好看……陶骧的手垂下去。

静漪答应着说好。

“谁？”静漪探出身子来，眯着眼睛问道。

程大安见了她，忙解释说姑爷一早同陶家二爷乘飞机去南京了，归期未定。留下话说他不在，这边婚礼前的筹备事宜，有些事就来请示十小姐。

静漪攥着怀表，转眼看到图虎翼还在这里。陶骧外出，还把亲随留下来。她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触，看看怀表，搭扣紧了紧——这搭扣已经松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只是懒得让人拿去修——她将怀表戴上。

难怪都说程世运养园有独到之处。

程大安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就带着人告辞了。

只是不知这个小院落是做什么用途的？在他看来，若能于炎炎夏日，读书窗前，可谓幸事……

她这才发现，随身带着的怀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