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八)
静漪也不知道这没完没了的痛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她终于昏沉沉地被他妥善安置。
她总觉得,火车的鸣笛是像极了呜咽……
她想着如果就这么睡一觉也好……他好不容易肯放她睡觉了……或者,也许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也好。
哭的难以遏制。
陶骧站起来,将窗帘拉好,车厢里完全暗了。
哭的让人揪心……
静漪将毯子拉高些,身子却不住地往下沉,头脸就被蒙住了。就像只受惊的小兽似的,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好久都不动一下。
她的眼泪就顺着面颊肆意地流。他没办法阻止,只好任她哭下去……他知道这些日子其实她都没有真正痛快地哭出来过。
他缓慢而轻柔地亲吻着她,试图让她渐渐地放松、柔软……并且等着她,果然稍稍放松、柔软……
陶骧看清她几乎想要把自己撕碎了似的的眼神,镇定地、沉稳地说:“谁也替不了你伤心,我倒也不想管你,难道你就一味这样下去?”
“一会儿就好……”
静漪就仿佛心口被猛扎了一刀似的,眼前几乎能看到喷溅的鲜血。
这句被反复重复的话,在接下来的过程里仿佛是麻醉剂,不停地从他的嘴唇间,注射进她的耳蜗中。
长方形的一个织锦盒,姜黄色底子,浅浅的纹路,是盛开的菊花纹样。有些老旧,象牙扣绊上已经生了细纹……静漪胸口闷闷的,像有什么在捶打。颈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也随着火车轻微的震颤,在她颈间滑动……她打开那象牙扣绊,掀开来,盒子里是两本薄薄的画册,装帧一模一样。其中一本多了两篇台阁体书写的诗词。字迹丰润端庄、雍容有度。她看着落款,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将册页放回织锦盒中。一双手按在锦盒上,仿佛把什么一并封在了里头。
她需要一场彻底的疼痛,和彻底的哭泣。
陶骧把身边那个织锦盒放到她面前,说:“这是九哥让转交给你的。”
一念至此,他将她柔软弱小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也不再怜惜她……
车厢猛烈的晃了一下,呜咽被噎住了。
陶骧拨开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沉声问道:“你要这样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帔姨走了,你要跟着走才算尽了孝?”
然而疼痛却始终没有缓解。
静漪抬手遮眼。她面孔汗湿。
她起先是强忍着,后来便开始哭泣。
他把厢顶的煤气灯拧亮了,看了看她——似乎瑟缩地更小了似的——他弯身将裘皮的一角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