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百转千回的路 （十九）

陶骧点头，挥手让他去，自己在院子里踱着步子。不久，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高低不一的嗓门响起来，马仲成为首，一群军官从南厢房出来，朝他走来。见了他，都忙敬礼。陶骧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面上——跟他出来这些日子，出生入死、风餐露宿，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儿，个个儿都又黑又瘦，只是他对仪容要求甚为严格，就算他们人困马乏，也都军容整齐，看上去很是英武……陶骧心里不觉有些得意。

静漪过来，给他整理着制服。上下左右地仔细看过，确定他没有什么不妥，才说：“好了。”

“逄先生呢？”他见逄敦煌不在其中，问道。

陶骧皱起眉头，脸上显出不快来，却也明白静漪提醒他的用意，点头道：“我有数。”

“我去请。”马行健立即说。

“是，七少有什么吩咐？”图虎翼敛了笑容。

陶骧走下来台阶，看了他，皱着眉道：“嬉皮笑脸的。”

陶骧打量他，问：“伤都好了？”

“七少，有什么吩咐？”图虎翼不见气喘，看着陶骧是笑嘻嘻的。

图虎翼拍拍手臂，说：“完全好了。”

静漪摇着头，说：“谨慎些好。他们号称无冕之王。笔杆子影响的是民心民?意，大意不得。再说……特派员现在兰州城呢。”

陶骧挥手，让马仲成带人先进去，自己等着马行健请了逄敦煌来。他伸手过来，同逄敦煌一握，微笑道：“本来应该正经设宴欢迎，无奈战时，只好将就，委屈你。”

陶骧说：“他们怎么说，仗都得我来打。他们一不给我送钱粮，二不给我扛步枪，摇着一支笔杆子，却想对我指手画脚，真是吃饱了撑的。”

逄敦煌微笑道：“特殊时期，司令就不要客气了。连陶太太都不辞辛苦，千里驰援，敦煌何德何能，认真劳师动众，当不得，唯尽绵薄之力而已。”

静漪退了两步，拉开?房门，光照在他们两人身上，彼此看着对方，都觉得忽然亮到刺眼。静漪细细地打量着黑瘦下来，显得尤为精壮的陶骧，轻声说：“我来都来了，再这样回去，你不怕人家说我浪费战时物资、视打仗为儿戏？这些随军记者，回头一篇文章出来，这可比古时候那‘烽火戏诸侯’还难看……而且往后的戏码子，你可料不到。”

陶骧跟着出来，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在明净的月光下，翩翩然穿过庭院……他站下，点了一支烟，随即喊了一声“阿图”，不出三秒，图虎翼慌慌忙忙地从南厢房出来，一路小跑来到他面前，立正站好了。

“那好。”陶骧抽了口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图虎翼受过伤的手臂，“他们人呢？马仲成呢？”

静漪见他不再坚持，对他微笑，转身开了房门，先一步迈出去，轻声说：“我去看看周太太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在。等着七少吩咐呢。马副指挥说，恐怕今晚要通宵开会的，让人多预备吃的……”图虎翼说。

陶骧还想命她快些回兰州，忽然看到静漪剪的短短的头发，和那一脸的恬静从容，将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