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至深至浅的痕 (十四)
静漪走近些,看他——头发有点长了,胡茬也生了出来,唇像平时那样,也紧紧地抿着,似乎在睡梦中仍有解不开的难题。榻上的矮几上放着零碎的东西。香烟、打火机、喝了半杯的咖啡……杯子下面压着的,是那晚舞会上预备的面具。倒像是个杯垫,衬的描花的咖啡杯上的图样格外鲜亮。
“那母亲呢?还有奶奶?”好半晌,静漪才问。公公会赞成,她不意外;令她担心的,是家里的女人们……她心头纷乱无绪,不知该怎么想。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忽然来到面前,她又觉得不真实。而且,似乎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令她兴奋。也许是她先看到了即将面临的阻力。
她轻手轻脚地将面具抽了出来,看着陶骧……
静漪点了点头,说:“我进去同他说几句话的。”
他说:“那么就这样定了。”
图虎翼给她推开门,说:“少奶奶您在这儿,我离开一会儿行吗?”
静漪望着他。
“去吧。”静漪话音未落,图虎翼已经撒丫子便跑了。那飞奔而去的样子,静漪便知道他怕是不太舒服……她莞尔而笑,进了门,轻轻合上。
天色渐渐地暗了,她才想起自己一出来便是大半天,也该回去了。走之前她是该去见见陶骧。丛管家说过陶骧在书房,静漪路上遇到仆佣,也没有开口问路。靠着直觉,多走了点冤枉路,也就到了书房外,只看到图虎翼在外面守着,入定一般,纹丝不动。看到她来才有一丝笑意,轻声叫她,用更轻的声音说:“七少在里面。”
两人对望着,僵住了似的。
“在休息?”静漪问。
静漪是要走的,却又看着陶骧。
“没有。压了不少事情,在处理。这会儿倒是没动静了……少奶奶您进去看看吧。”
“你是我的人。我同意就行。”陶骧说。
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走到里间门口,门开着,陶骧却不在书桌前。
“可是将来……”她顾虑的更多。
她故意地弄出一点声音来,待迈步进门,却发现陶骧在榻上睡着了。
“我会同她们解释。”陶骧说。
“我在等几封电报。”他说。
“是不是又很久没睡觉?”静漪问。
“我去看看尔宜。你要……一起来么?”她问。
“两天。”图虎翼回答。
静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