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一)
静漪深吸了口气。
待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看到她,仰着脸,目光有些呆滞的,婴儿被包裹在小棉被里,梨子大的一张脸,极弱小的模样。静漪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另有空座,再转回头来,这个抱着婴儿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女子,仍那样看着她。
虽然这个消息在她听来并没有特别之处,但是如今的城防军代司令是陶驷,万一呢……
她便拎着柳条箱走到车厢的尽头,站下来。
静漪占着长凳的一角,竖着耳朵听。
一门之隔,那一边是高等坐席车厢。
“你拿的什么,到这边来,搜查一下。”左志成说。
“这一送,可是老父亲还没送走,自己的性命就搭进去了……动了权、碰了利,父子兄弟都不在话下啊……”也是叹息。
静漪听到这里,抬头看一眼火车头的方向,迅速的朝那边走去。
“……先前秘不发丧,等的就是大公子……到底是父子一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送的……”叹息。
她大踏步的走着,不时的与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擦肩而过。
“……今天段司令出殡,当然全城戒严……听说,段家大公子……”声音低的已经细不可闻。
静漪看了看那边,安静的走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穿窗而过的风,吹起白色的纱窗。
静漪微微侧头,从镜框上方看了他们一眼。都是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鼻梁上也架着圆圆的镜片。
她要在这里熬过几个钟头,到晚上才能到天津。到了天津就有船去上海了。从水上走,要比从陆路走安全的多……她没有给家里留下只言片语,连秋薇都没有说一个字。家里人,大约除了之慎,谁都没有发觉她今早有些异常吧。她看看时间,之慎还在上课……她心里有些不好受。之慎相信她呢……就算是父亲,嫡母、母亲……他们都相信她呢。
“什么时候的事?我刚从通县过来,没有进城。”
奉先大哥,奉孝二哥……都曾经是多么俊秀清贵的少年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车厢,真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一般。
兄弟阋墙,人间惨事。
她买的是最低等的座。拎着柳条箱走进车厢去,还不到开车的时间,车厢内的旅客很多,嘈杂而混乱。
段家大公子……全城戒严……她想起陶驷那笑眯眯的面孔,说自己是“代司令”时候的模样。她不太愿意把陶驷和笑面虎这样的词联系起来。但实际上,帮着段家稳定局势的陶驷,全城戒严的目的不是为了北平城的稳定,而是要帮着段奉孝除掉他的兄长段奉先吧……她看着书包上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