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 （十）

前一天刚刚下过了一场雨，从早上起天气晴朗而略有些潮润，已然没有前些日子的酷热难耐。

静漪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慌，虽然她主意已定。而她也已经知道今天她要见到谁……这几天，她想了无数次，见到陶骧，她要说什么。

陶盛川携眷来程府作客的日子，是在七月十九。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静漪追上去拉了母亲的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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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抑住喉间就要逸出的叹息。

静漪低头，从母亲长长的裙下，根本看不到鞋子——父亲妻妾四人，唯有她的母亲是小脚的——她想象不出，这对小脚竟也曾远渡重洋，也曾跟着父亲去过欧洲大陆几乎所有的国家……她也不能想象，母亲这样的小脚女人，走在莱茵河畔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哦，母亲是从不穿洋装的；穿上洋装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其实不能想象，像母亲，是穿洋装的。她就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一样是一头如墨般的发，点漆似的眸，仿佛珊瑚的唇，编贝样的齿……就连眉宇间的那一丝忧郁，都像极了。

从杏庐到杜氏的住处要走好长的路。

宛帔这样看着，就有些发呆。

此时她们正顺着廊子走，隔着院墙上镂空的窗，能看到那院子里正走进人来——静漪拉着母亲的停下来，说：“娘，等等，有人来了。”

静漪说完这句话，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宛帔皱眉，静漪对她示意。

车窗开了一条缝隙，吹进来的风，凉飕飕的。

宛帔走着走着，气息似乎平了很多，也就渐渐的松了静漪的手。静漪倒来挽起她的手臂，被她拂开，瞪了一眼。

一身藕荷色的裙褂，穿在静漪身上，衬得静漪愈加的肤白如雪。

静漪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有些秋意了。”宛帔坐在静漪的房里，望望窗外，又望望正在翠喜和秋薇的帮助下试穿新衣服的静漪。

她们是从侧门走进了杜氏居所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