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难分难解的局 （四）

她看着秋薇，说秋薇你该出嫁了。

静漪睁开了眼。

秋薇和阿图的婚期一直没定。阿图每次从岐山回来，都来探望他们。秋薇说要等小姐平安生产之后再考虑嫁人的事。憨厚的阿图就等着秋薇。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看着撒盐似的落雪，悄悄地对孩子说，你知道吗，这里的雪是有重量的……她说等你长大了，妈妈带你去看北平的雪。北平的冬天，风吹着、雪扬着，冻的人骨头嘎吱嘎吱响……要是你姥姥还在，会给你做虎头鞋、会给你买冰糖葫芦儿……

“小婶婶，不乖。”麒麟儿忽然开口。

她不知道自己靠在窗边这样看着雪落下来，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美。

陶骧看着她，没有出声。她弱的很，仿佛手都抬不起来了。秋薇进来送汤药，她摇头说不想喝。秋薇劝了几句，不奏效。

秋薇说小姐，伺候小姐这么多年，还没见小姐这么胖过。也没见小姐这么美过。

往日她还乐意出门多走几步，如今也越来越懒怠动。倒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愿出门，甚至不愿下楼来。每日守在后窗看看静止的树上一片片泛黄的叶子凝固似的动也不动，她一看就是大半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样一片叶子，依偎在枝头。没有风的时候，即便是脆弱的依偎也是安全的。

药苦的很……她用清水漱口，忍不住想吐。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孩子就在呵护中慢慢长大。

她靠着他的肩膀，勉强地抬手碰到碗，他却不让她动，就着手，给她一点点地喂下去。

她不想过去，也不去想将来。这样一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可能烧的太厉害了，什么都觉得凉。

她笑笑。

孩子的脸贴在她腮上，凉凉的。

这个时候，她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美。

朦朦胧胧的，她看到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小的这个扑过来，对着她的面孔，叫她小婶婶。她细看着，好不容易才能张口，叫他：“麟儿？”

药碗似乎会动，在她面前忽远忽近的。

不知不觉间，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

她闻到药味，反胃。

冬天的兰州没有风，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

静漪定定地望着他。看他从秋薇那里拿了药碗，捧到她面前来。她扭开脸。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眼里已经见了泪光。她只见陶骧坐过来，将她扶了起来，说：“把药喝了。”他从麒麟儿手中拿了药碗，凑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