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的雪 （四）

宛帔从镜子里看到，问：“是白头发吗？”

脚下的厚地毯踏上去柔软甚至有些黏腻，让他脚步显得迟疑。

宛帔也已经醒了，静漪伺候她洗漱。

……

静漪将母亲的发放下来。

“是。”之忓的回答，仍然只有一个字。

宛帔的头发黑而亮，垂下来，厚厚的丝光缎子似的。

对丁晓玲最后说的几句话，几近咬牙切齿。那种被毒蛇咬啮住皮肉的感觉再次抓住了她，只是这次，是她自己亲自放出来的毒蛇。

路上甚至想好了见到母亲就来哭一场……满鼻腔的药水味却提醒着她这是哪里。

图虎翼看到她回来，抬脚碰了碰长椅，四宝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揉着眼睛看清楚静漪走到跟前了，红着脸叫了声“十小姐”。

隔着门里面有动静。

静漪轻声说：“不妨事。”

“看着她，别让她出事。”程世运说。

静漪的手骨梳似的拢着她的发。

程世运看着这间卧房墙壁上的画，是宛帔笔下的山水。山水间的悠远淡然气息，正像她那清心寡欲的心境——也许正是不俗的宛帔，才养的出静漪这样的女儿……他不知不觉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头顶一丝白发翘了出来，静漪挑起来。

“是。”之忓回答。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静漪抹了下脸，没有汗，脸上火辣辣的，每一条毛细血管里的血液都是充足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喷出来似的热。就像她心里满是肆虐的火苗，恨不得找个地方让这些火苗好好儿的烧一把。

四宝挠着头，憨憨的笑着。

当她跑到病房门口，本应推门而入的她，却握着门柄停下了。

“吃过早饭都回去吧，太太在这里养病，人多了她反而不得清静。”静漪说着回了病房。

静漪一路跑着出了家门。直到进了医院大门，上楼去到宛帔的病房门外，跟在她身后的图虎翼和四宝都没见她慢下来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