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乍沉乍酣的梦 （三）

看到静漪的轿子，麒麟儿欢快地跑过来叫小婶。

静漪一听，忙从轿子里出来，果然陶骏被福顺推着，已经来到大门前。她跟陶骧问过安，才说：“去书房这么远，麟儿还要读书，辛苦呢，大哥。”

静漪瞅着陶骧这副颇有点无赖的样子，一时间愣愣的。剥荔枝壳剥的手指上有一点微黄，又涩涩的……陶骧拉了她的手，说：“还要。”

“七妹，还是让他自个儿走吧，权当锻炼。”门内响起陶骏的声音来，含着笑，清清亮亮的。

静漪张了张嘴，甩手，没甩动，没好气地说：“自己来。”

静漪看着麒麟儿兴奋的鼻尖儿都冒着汗，说：“好。让七叔等你……麟儿上来，小婶带你一段路。”

静漪没能看到符氏，总归有点纳罕，想想时候的确已经不早、来不及询问，也便上了轿离开。轿夫抬着轿子飞快地走着，平平稳稳地将静漪送到萱瑞堂……

静漪起身，进房去洗手。瞥见床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了，不禁一愣。回头看到陶骧也进来，她边往浴室走，便说：“我从奶奶那里回来时，奶奶让给你带回来些荔枝。”

“七妹快去前头吧，已经这时辰了。”陶骏说着，示意静漪上轿。

陶骧看了桌上的荔枝，道：“各处不都按时送来的么，怎么巴巴儿的还得你拿回来？”

“小婶婶，我能走的。小婶婶再见。”麒麟儿给她鞠了一躬，高高兴兴地拉着老仆的手走了。她不禁也微笑，虽然麒麟儿还是没怎么长个儿，样子倒是比以往要硬朗多了。

陶骧将荔枝核儿吐在水晶碟子里，似笑非笑地说：“你说的。”

“爹爹让我自己走着去书房呢。”麒麟儿倒是很高兴，仰着脸儿跟静漪说。“小婶，爹爹说七叔回来了，真的么？爹爹说不让我这会子去见七叔……我下了学来看七叔好吗？七叔会不会马上又出门了？那我可见不着他了！”

静漪夺手，“我说的。”说着便站了起来，陶骧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来，静漪站不稳，跌坐在他腿上，“你！”

轿夫停了轿，静漪看到麒麟儿背着书包，只有跟着他的老仆和奶妈，便问：“这是要去书房？怎么没见车来接？”她往院门口一望，并没有像料想中那般，看到符黎贞。

她忽然意识到她是说错了话，窘的脸上烧起了火。扭着手要离开，陶骧哪儿那么容易就让她逃开？

他拿了一颗荔枝在手里。玛瑙碗底下是冰块，荔枝冰凉冰凉的。

静漪也看麒麟儿。

静漪洗过手出来，却没回答他，只是过来，也坐下，拿了一颗，剥着壳。

“又没有让他睡三更起五更，这点儿苦不在话下的。麟儿？”陶骏笑微微地看儿子。

陶骧见她懒怠应声，也不追问。两人静静地坐在一处，各自剥着荔枝——暗红的硬壳去掉，里面那层粉红的膜整个剥掉，才露出透明的果肉来。屋子里有一种蜜蜜的甜味弥漫开……静漪吸了吸鼻子。这味道真甜。吃起来不见得有多么好，可是闻起来真令人心情愉悦。此时陶骧离她很近，见她只管对着那颗剥了壳的荔枝发呆，他果断的伸手，将那颗荔枝抢了过来，趁静漪愣神，丢进嘴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