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十二）

静漪贴身小衣外就是陶骧给她的那件斗篷，一出门冷的根本就像是光着身子在雪地里走。陶盛春带着人追出来，就看静漪下了台阶，一脚就踏进了雪地里去……她叹口气，将手里的灰鼠斗篷交给陈妈，又吩咐人撑伞。她身边渐渐聚了人，转头一看，连大姑陶因泽都出来了，齐齐站在廊下，看着那位七少奶奶往外走……

她年轻时个子就不高，老了又瘦下来，人是越缩越小了，看一眼都觉得眼睛被硌得慌。

陶骧皱着眉。

这老太太就吸着烟，吧嗒吧嗒的。

他回头看了眼萝蕤堂大院门口，一盏盏灯笼鱼贯而出，随后是一顶顶暖轿，伴着仆从如云，却安静肃穆的没有别的声响。他们出门向西走了，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去，伴着一点点橘色的灯光……他一时没有开口。

“难听就难听吧，人没事儿就好。再难听又不是真的，怕什么？”苏秀芬说着，转脸看看陶因泽。

“这人都怕是要给你们这几位老姑奶奶撵跑了，还儿子不儿子呢。这话打哪儿说起啊？”陶盛春听着姑姑们这么说，哭笑不得的。

“……逄敦煌是个土匪，都知道给我留点体面……别说我还没给人糟蹋了，就是有，今晚也算是再来了一回……”她哽住。

“生不出来也得行！”陶因泽这时候冒出一句来，“狗屁宜男相。这脾气不给折腾的家里乱套才怪。我单看看骧哥儿能降得住她不？”

陶骧的手握的很紧。

“又瘦，那小身板儿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儿，生得出儿子来？”陶因清说。

他短暂的沉默让静漪胸口那团火烧的更旺。

“外面传的可难听了……”三老姨太太郑静娴皱着眉道。掸了掸她的翠绿袄子，伸手一搭她的丫头肩膀。

“我明白告诉你，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我在土匪窝子里被人……那也不是我的错！陶家，还有你，觉得我这个摆设脏了，可以不要我进这个门！可我也不觉得我哪里就不配了……”静漪全身上下就剩下脸是滚烫的了。

“真不知道是谁治了谁一下子。”陶因清笑笑，道。

陶骧看着她。

“陶骧，你要不要也验一验，我给没给陶家抹黑、给没给程家丢脸？”静漪望着陶骧，问道。

“满意什么，倔死了，铜豌豆似的，煮不熟嚼不烂，骧哥儿有罪受了。”陶因润曼声道。

他身上落了一层雪，连黑色的帽檐上都有，这就让他显得愈加像个冰人。

“大姑，不满意？”苏秀芬笑着问。

静漪的目光似乎被冻住了，转不开地看着陶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