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渐行渐远的帆 （七）

两人的手握在一处，许久没有放开。然后，他们一起朝他走来——虽然他们没有喜笑颜开，甚至表情都有些严肃和沉重，但是看得出来，比起来时，颜色都缓和许多。

一瞬间，陶骧几乎以为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甚至会扑进他怀里……他站着没动。

带着湿润的凉意的清风穿过山谷，树叶的响声伴着流水声在山谷间不断激荡……

陶骧说：“我刚刚的话，你也仔细琢磨下。”

逄敦煌远远地望着他们。

静漪看着他走，说：“为了囡囡，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点你最好也相信。你且考虑，我等提笔签字的那一天。”

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对程之忱，他并不信任。

陶骧站下来，程之忱也站下。两人正站在一片密林之外。

李大龙在琅园门口等着，见他独自穿过庭院朝外头走来，急忙为他撑了伞，请他上车。

陶骧看了那密林，说：“二十岁那年，我在这里打了第一场胜仗。那时起，我才真正明确了我的志向。此生我都将以军人为职业。”

陶骧步入院中，发现外头下雨了。

“很多人知道你能征善战，是在你回国之后。极少人知道虎跳峡一役，对西北战局的影响有多么重大。”程之忱道。

“这我相信你。”陶骧说着，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不然你如何做得来这些。”

山谷中的风越来越凉，天色也越来越晚，那两人都没有要折返的意思。他不禁对陶骧此行能否顺利与程之忱达成意向再次产生了怀疑……就在他欲设法提醒陶骧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陶程二人同时转过身来。

她轻声说：“我真恨你。”

程之忱转过身来，向陶骧伸出了手。

可是她并没有。

静漪站在这光影里头，听着外头大大小小的声音逐渐湮没在夏夜低回的蝉噪声中……

陶骧道：“我更希望虎跳峡被记住，是因为你做出了正确决定。此次东北事变，举国震惊。士农工商界都有共识，联合抗日是大势所趋，你总不想后世之人评价你，冠以丧权辱国、贪生怕死之名。我相信，你会是以国家人民为重之人。”

房门没有关好，外面的光投进来，拖了好长的一条光影。

两个人并立在一处，许久，没人打破沉默。

他没有再看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