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一章 一场相许

亦珍羞愤于自己早前的自作多情，心中自嘲：许是方公子菩萨心肠，见不得吃苦受罪，所以才施以援手罢？哪里就是喜欢她呢？

亦珍怅惘轻叹，他与她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家世？

亦珍最后望了一眼静静矗立的古树，所求皆利么？可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终究不是她如今的所求。

“走罢，们家去。”

到了十月初五这日，亦珍起个绝早，新家前头的铺子里收拾安排起来。桌椅都摆放整齐，擦得油光锃亮，墙上挂着的四时风景画俱装裱干净利落的深褐色漆木画框内，如同雪白墙壁上开出一扇扇窗来，透过窗子望见四时递嬗的岁月与风景。

后来又有混混来寻衅，将茶摊砸了，所幸当日小姐不茶摊里……招娣想想都觉得后怕。自那以后，她随小姐出来，便警觉了许多。小姐还不曾注意，她已经发现方稚桐主仆的存，遂出声提醒小姐。

虽然方公子主仆以往是茶摊的常客，主仆二都是极和气的，但知知面不知心，提防着些总没错。

方稚桐见亦珍的丫鬟一副戒备模样，强忍住上前去的冲动，只隔着遥遥的距离，轻声问：“不知令堂的身体，可好些了么？”

亦珍缓缓一福，千言万语一躬，“多谢公子，家母一切安好。”

“那就好！”方稚桐拿目光细细描摹亦珍的眉眼，往后怕是很难再见到了罢？他心如刀割，却仍堆了笑，“停云性子良善，谢老夫虽则行事霸道，也不过是为了停云罢了…………莫记恨他，对他好些，老夫便不会为难……”

帐台里靠墙的架子上，以透明琉璃大瓶装了各色蔬果，看上去一目了然，新鲜有趣。一角静静放着一架小插屏，上头绣着烟雨江南，小桥流水，逼真静美，呼之欲出，使望而心旷神怡。

亦珍店堂里检查再三，见并无疏漏，待到了吉时，这才去摘了门板，开出门去，着汤伯挑了一串爆竹，门口放了。左邻右舍都围门口看热闹。亦珍为仔细，事前与邻里打过招呼，又往衙门报备过今日开张。

待放过爆竹，亦珍亲自拿着竹竿，轻轻挑下蒙门楣下头的红绸，露出底下黑漆红字店招。

有识字的看客指着店招念道：“珍馐馆。”

一旁依门框看热闹的米店老板娘并不识字，听一念，心里嘀咕：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个三开间儿的门面，竟然叫珍馐馆，且看能经营多久！

亦珍一阵愕然。

这时另一侧松柏葱茏的夹道上传来声，方稚桐听了，最后望了一眼，便带着奉墨原路返回。一路上暗暗懊悔，怎地无由对她说了那些话呢？

留下亦珍原地，先是错愕，随即恼羞，终是怅然。

她不是那无知无觉的泥木雕塑，萍水相逢的，他缘何要两次三番地向她赠药示好？再懵懂迟钝，也隐约明白，怕是因为他喜欢她的缘故。然而刚才他那番话，分明是知道谢家要纳她为妾，所以劝她好生对待谢家公子，这样谢家老夫才不会为难她，她谢家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这教亦珍恼怒。若他喜欢她，又怎能如此平静地对她说出这番话来？若他喜欢她，又怎能如此笃定她愿意与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