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
赴宴那日,我并未带琥珀随行,指名让丁氏一人同往。
并非……善人!
四年不见,记忆中那个美若女子的青年,陡然出现在我眼前,却惊得我几乎不敢相认。
我转身背对着她,假意在镜籢翻捡首饰:“我……并非善人。”不等她开口辩驳,我径直站起,离开侧殿,大声嚷道,“琥珀,小公主可醒了?”
头戴高山冠,负赤幡,青翅燕尾,曲裾绕膝,冯异垂首站在刘秀下首,衣着的华丽无法遮掩那面上的憔悴与疲倦。唇上蓄了须,未见霸气,只是略显沧桑,白皙的肤色中更是透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唯一不变的是眉心间紧蹙的忧郁,始终萦绕,挥散不去。
昔日的冯异,战场杀敌,功劳显赫,而在论述战功时却总是退避三舍,默默独守树下,不卑不亢,最终得来了一个“大树将军”的戏称。
事别三年,朝中大臣换了一拨又一拨,提拔的新人更是数不胜数。冯异还朝后,朝中新贵泰半不认得其人,只是听闻其在关中治理有方,威名卓越,深得人心,外加百姓封冕的“咸阳王”之说。
昔日的大树将军,如今的咸阳王,虽说皆是戏称,却是今非昔比。须知一个“王”字,可让皇帝生出多少忌惮?多少猜疑?
建武六年二月,征西大将军自长安入朝面圣。
冯异的为人,我信得过。只是不知,刘秀会如何论处,大臣们对他又会如何非议?
丁氏垂下头:“多谢贵人。”
“臣异,叩见阴贵人!”声音不复当年的磁石醇厚,声带振颤,带着一种沙哑。
“好了!”我退后些端详,“怎么瞧都是个美人坯子啊。”
我如遭雷殛,直到丁氏在我身旁失声抽泣,我这才猛然觉醒,不敢置信的低呼:“公孙……”
我细心的将她的额发削剪出齐眉的刘海,恰恰遮住那个丑陋狰狞的黥字。
其实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不忍见冯异受辱,冯异回朝后第二日,我便向刘秀提出,要在宫里宴请冯异,一如当日在武信侯府一样。
我非善人!
刘秀同意了,设宴建德殿。
我若当真心善,在她被郭圣通拖下去的时候就该及时制止;我若当真心善,当初自己情困,胸臆难抒,便不该拖累冯异……若无以往种种的因,何来今日种种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