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

“谢谢……”我低语一声，全身放松，神志终于渐渐迷离。

“箭已经取出来了。”他伸手拂开我遮面的湿漉长发，眼神极尽温柔。

刘兴哭累了，窝在我怀里闭着眼睛沉沉睡去，小脸上犹自挂着两串晶莹的泪珠儿。我颤巍巍的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可不曾想我满手是血，手指拭过他细嫩的脸颊，反而将他的脸涂抹得血迹斑斑。

眼皮很沉，似有千斤重，我困得实在不行了，可是却怎么也不放心让自己就此昏睡过去。于是强撑一口气，细若蚊蝇的挤出一句话：“箭……拿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我却一点都看不到自己的后福在哪里。

刘秀眉头轻挑，露出一个困惑的神情，但他却没说什么，招手让刘伯姬把那支血淋淋的箭捧到我面前。

这一次，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没有戴上任何掩饰的面具，没有掩藏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他真正的心意。

我闷哼一声，从混沌中恢复了少许神志，随着哭喊声的临近，我分辨了半天终于确定那不是我的幻觉，是真的有孩子在哭。

好难得，能看到他的心——而他，在害怕！

我打了个寒战，眼前凌乱的闪过潘氏、王氏、良婶、刘军、刘安、胭脂的脸孔，那一张张或悲或恨的表情，像把尖刀似的在剐着我的心。

胸中的一口气终于耗到尽头，就在我以为自己再也接不上下口气时，他突然低下头，鼓足一口气对着我的嘴渡了过来。

我深吸了口气，看来背心上插着的是枝竹箭了——没被一箭毙命，是否也该庆幸自己命硬？

箭是毛竹削制，做工十分粗糙，我眯着眼，目光下垂落到箭头上，然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身上一阵阵的冒虚汗，我反手摸到身后，背上伤口疼得肌肉痉挛，手指触摸之处，却是一枝毛糙的竹杆。

还好，只是枝很简单的竹削箭，箭头也只是削尖了而已，并没有安上铁制的箭镞。

人都说老马识途，可是老牛……不知道认不认得正确的归途。我无力再驾缰，只得放任它随意踱步。

不知坚持了多久，就在我又昏昏欲睡时，猛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声尖锐，像根针般直刺入我的耳膜。

“咳！”我缓过一口气。

剧痛的感觉让我精神为之一震，我勉强勒住缰绳，驱使黄牛往开阔地带走。

他迅速脱下长衫，我牙齿打颤的看着他，他极为小心的把自己的外套替我披上，然后将我侧着放倒在一席破席上。

我浑身虚软，眼下兵荒马乱，自己一旦昏死过去，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可是神志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知自己大限将至，不敢大意，狠心用牙齿咬破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