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春雨
谁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花随水走水载花流……
我斜捧着脸,轻轻勾起嘴角,孤零零地蹲在水洼旁,仰面看那一树灼灼,顿时不觉得这桃花耀眼了。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湘夫人》这最后一句,前世课堂里,我似懂非懂,今日却好像终于懂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公子无情奈若何?
“沅有芷兮澧有兰”,何不自采饰为佩?
自古多情折寿夭,人生苦短,何因情爱而结胸中块垒,摧心肝、损脾伤神?
“嗯,回家!”
马车里等了一会儿,节儿便从府内出来了,车夫辄援辔驱马。
在车里颠簸了许久,终于回到府中。
……
辞别了两个妹妹,我回到寂寥的蕙兰院,徒生怅惘寂寞之情。推开院门,我来到那一丛兰草泽畔,信手摘下另一束“雌性”的蕙兰,心底莫名生怨,于是随手扔在泥地里,转身悻悻而去。
凉意袭身,我徐徐取下那支绾发的青莲玉簪,任长发散落双肩,又解下腰间那套简易的组玉佩,都攥在左手手心。春风吹来,胸臆舒缓。
堂前追逐嬉闹,东阁同窗读书,北场并肩骑马,墙头墙下说笑……一幕幕纯真美好的回忆,都终结在了今日。往后一别两宽,不再执念,各生安好。我本便不敢奢望的,像历史上的崔氏一样,成为你的妻子。
何况我对你并无爱。
既无期望,何来失望?
我最后偷看了一眼曹植,便将玉簪信手插在了树缝中。爬下树之后,我拾起泥地里的蕙兰,走到前庭桃沚前,将它的花瓣一一摘下,贴在水面上。水洼里很快便漾起了圈圈涟漪,漂满了黄绿色的花瓣。蕙兰院前庭的小水洼与朱华馆的荷池是相连,大大小小的花瓣或与浮萍相依,或随着水流,穿过墙洞,流到隔壁院中去了。
从屋里换了件便衣出来,我三步作一步,跳下石阶,翻过曲栏,爬上了井边那棵老枣树。失落落地躺靠在树干上,我用双手枕着脑袋闭目静思。彼时已过午时,腹有饥饿之感,胸臆更有难排闷气。午后的春光并不十分耀人眼,倒是前庭那棵开了半树的桃树,树上桃花灼灼,甚是恼人。而远眺望去,西园树枝丫上,还挂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我淡然往隔壁朱华馆里瞥去:那里陈设简易,曲池清水悠悠,去年残败的枯荷还积在池底,已有新生的根茎从软泥中钻出,冒出浊水面……刚回来不久的曹植,仍像往常一样,临着窗户,坐在书斋里,翻阅书卷,念念有词。
心湖像是激起一阵涟漪,我忘却了没来由的忧愁,仍像往常一样,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树上,偷偷看着他。仿佛今日从未发生任何事。
他到底只把我当妹妹啊。
我低下了眉头,愁绪复生,抬眸舒眉,眼前忽而一亮,只因脑中又想起早晨读的《湘夫人》: